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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赶紧扶着长欢坐下，柔声劝道：“我了解你心中的悲痛，得知我爹死讯的时候我也痛不欲生。或许唯一可以排遣的方式便是手刃杀害他们的仇敌，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长欢的眸子染上一抹氤氲的雾气，本来就缺乏血色的脸颊更加苍白透明，朱红的嘴唇被几颗贝齿咬得几欲滴血。她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斯年的手微微发颤。
终于，她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不，可以做的不仅仅如此！自我转世重生以来，无日无夜不筹谋着一件事——那就是复仇。可是，当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却发现我所珍视的、在意的人和事也渐渐离我远去。古语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此言不假。”
“你的意思是……”斯年蹙眉问道。
长欢略微有些激动地握紧了斯年的手，言道：“告慰亡者的最好方式不是复仇，我们应该继承他们的遗志，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说到底，这烽烟万丈的滚滚乱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列强的侵略才是悲剧的始作俑者。你、我、所有还活着的人，若不能亲手结束这个时代，总有一天都会成为牺牲者！”
斯年点了点头，胸中涌起一股悲壮而激荡的情怀，长欢说的没错，这个时代的动荡和残酷才是造成一切悲剧的根源。几千年的封建统治使得我们这个国家像一座爬满蛀蠹的腐朽屋宇，当帝国侵略如暴风骤雨般袭来，压塌的是民众的脊梁和苟延残喘的空间。这样一个无可挽救的残局，或许只有推倒重来，挖开历史的废墟，才能建立起新的秩序。
“历史洪流不可逆转，我辈众人自当奋起。”斯年握住长欢的手，切切地问道：“那么，你愿与我携手前行，共同荡平这个乱世，还人间一个清明太宇吗”
长欢注视斯年闪烁着坚定光芒的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答道：“当然！我相信你，你身上继承了大帅不屈不挠的铮铮铁骨，流淌着月嫦悲天悯人的慈良血脉。从你对景睿的态度上我便知你心地纯善，能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以德报怨，实属难得。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像大帅那样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也一定会对天下好、对百姓好。”
斯年低头一哂，说道：“我想的可不是这个。我本没有我爹那样的野心，其实他正是败在了野心勃勃上，若非急功近利，他定然不会输得那般彻底，最后被人趁虚而入，丢了性命。我，只想作一个匡扶社稷的将军宰辅，至于那九五至尊，不是那么好做，也不是谁都能做。”
长欢莞尔一笑，赞同道：“是啊，你的觉悟倒是比你爹更高一层。从前我也时常入宫，见过三朝天子。当时，看着高高坐在金銮殿上的人，我总是在想，他们真的像人们想象的那般快活吗其实，他们不过是傀儡，在重重珠帘背后坐着的女人，才是庙堂的主宰。可是，她又快活吗她就没有掣肘吗”
斯年认真听着长欢的话，在他眼中，此刻她认真的样子很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光。
长欢继续说：“他们这些所谓的‘贵人’，大概一辈子都没出过那座红墙青瓦的紫禁城，如果让我拿戎马的一生跟他们交换，我可不愿意！当初就是因为阿玛要将我嫁到京城，做一个王府福晋之类，我不愿从此被禁锢在深闺之中，才会阴差阳错和容郎相遇。自由，于我恐怕比什么都重要。”
说到这，长欢自嘲一笑：“可是你看，一切都事与愿违，为了复仇我活得哪里还有一点前世的洒脱每日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最后反而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以后，我再也不能如此活着了！”
斯年欣慰地看着长欢，问道：“从前，你为了复仇、为了俊喆，从来不肯诚实面对自己。如今，你终于肯为自己活着了，对吗”
长欢点了点头，答道：“是，我也是时候该面对自己了！钱斯年，等咱们将小日本赶出东三省就成亲，如何
斯年愣了一下，继而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一下子将长欢楼在怀中，一颗心飞速跳动着，说道：“真的你可不许反悔！有你这句话，不出三个月，我定要将这群倭人赶出中华大地！”
长欢倚靠在斯年胸膛之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丧子之痛虽然无法平息，不过她已将这痛楚化作鞭策前行的力量。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背负着巨大的包袱生活，当肩上的重担超出了可以承受的范围，必得像这样转换一个角度才行。若非如此，再坚强的人也难以继续。
过了一会儿，长欢轻轻从斯年怀中脱了出来，对他说：“我想好了，纵虎归山易，林中擒虎难，星野橘太和麻生由介都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抓了便不能放。我打算让他们中的一个写一封亲笔信，然后打发个小兵到长春去送信。日本人一旦同意交换，我们便联合吉林军，将他们派出的队伍一网打尽。《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跟他们日本人也无需讲什么道义，能多杀一个便多赚一个！”
斯年觑着长欢，会心地笑起来：“英雄所见略同，看来你我果然心有灵犀，竟然不谋而合！之前你说放一个回去送信，我就想着一个都不应该放。只是我说过一切都交给你做主，便没有反对。这两个人，一个功夫高强、精通兵法，一个诡计多端、心狠手毒，不知残害过多少我中华同胞，一旦放他们回去，今后想是会变本加厉，掀起更大的腥风血雨，直至生灵涂炭。”
“对了，妍紫要和星野橘太擂台决战，我拦不住。不过，好在一切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下，待会儿你吩咐手下警惕着，一旦妍紫招架不住，就……”长欢做了一个格杀勿论的手势，说道。
斯年会意地点下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