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雀儿，端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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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想法而减缓或加速，哪怕桑永景再害怕再怎么不想面对，桑兴嘉也有答完题的时候。 陪在旁边帮忙研墨的雀儿，顺便还兼职了监考的任务。 等桑兴嘉落笔写完最后一字，将笔搭在砚台边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她才出声询问：“桑郎君可是写完了” 桑兴嘉是在脑内先想好了全篇文章如何写而后才下笔誊抄。 此时不用再看纸上墨迹未干的文章，朝她微微颔首：“在下已经写完，烦请小娘子去请柴夫子过目。” 雀儿点头答应下来，迈步往书斋去寻自家爹爹。 她倒是不怕桑兴嘉待她走后再行修改，整篇文章她是看着对方写下来的，全文没有涂改与错别字，整洁干净。 他若是敢偷偷修改，一看便知，何况此等行径实非君子所为。 雀儿先去寻了柴元玮，他照旧给孩子们布置完功课，便率先独自去见桑兴嘉。 而后雀儿才去叫桑永景与桑榆二人。 从她口中得知柴元玮已经先行一步，一路上桑永景两只脚倒腾得飞快，要不是顾忌着雀儿在，怕是要直接跑着过去。 饶是一路紧赶慢赶，等三人重新回到凉亭的时候，也已经迟了一会儿。 柴元玮坐在桌前，捧着桑兴嘉写完的黄麻纸似乎正在看。桑兴嘉则垂手侍立在旁，等着对方开口评判。 见状桑永景长舒一口气，幸好赶上了。不论对方收还是不收徒，有他们在场，起码柴夫子话不会说得太难听。 通读全篇后，柴元玮将手中的黄麻纸放回桌上，面无表情地看向桑兴嘉。 知道他这是要开始评判文章好坏，在场包括雀儿在内的四人皆是屏气凝神，准备仔细听听他的话。 却没想到，柴元玮看向桑兴嘉之后并未直接说起文章好坏，反而问了个似乎完全不搭边的问题。 “你觉得，这岭南城如何啊” 哪怕心里预想过大量可能被问及的问题，桑兴嘉在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也不禁一怔。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略微思考片刻后便说道：“岭南城不好。官员松散久久不见衙门升堂，街边官差吃拿卡要，城中还纵容恶徒拉帮结派……” 得益于经常去城中摆摊的经历，让桑兴嘉对岭南城的底层百姓生活有了充分的了解。 在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他慢慢拼凑出真相。官府无作为、官商勾结，整个官方体系从上至下都烂到了底。 随着他一番言辞犀利的批判性语句说出，桑永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话被谁给听去到官府告密。 倒是桑榆渐渐品出几分柴元玮的意思来，看来自家大哥卷子写得不错，只要这个问题挠到柴夫子的痒处，这事便就成了。 听完他说的话后，柴元玮捋须说：“你这话说得对，却也不对。也不怪你，你来岭南的时间尚短，还未见过夏秋两税收税之景吧。” 桑榆知道提前打听柴元玮的身份背景，他一个能当御史的人，又岂会对即将有可能要收为弟子的人完全不去了解。 昨日雀儿去报信的时候，他便也一同去了下村，借着探望孩子的借口与好几户人家问过桑家的情况。 是以他如今才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话。 “确实未曾见过。”桑兴嘉老实作答，不过他仍有疑惑，他说的这些事，为何与未见过田税征收有所联系。 “唉——百姓苦啊！”柴元玮长叹一声，终于不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脸上带上几分悲悯。 他本身的出身还算不错，柴家在湖广一带颇有名望，自幼便跟着名师读书学习，而后一路考到进士成为翰林院一名编修。 在来到岭南之前，他对于百姓疾苦、赋税过重，只停留在书本上的认知层面，从未有过实感。 而等他亲眼见过夏税秋税的征收场景后，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几乎人人都要说百姓苦。 他对桑兴嘉的学识与回答很满意，知道他确实是认真学习过且愿意脚踏实地地去观察去体会去了解。 如此，他还有什么拒绝收徒的理由呢。 “等来年夏税之际，老夫领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柴元玮没有在这件事上面多说，再多的词句描述，远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震撼人心。 “雀儿，端茶来。” 他突如其来猛然转折的一句话，让几人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桑榆最先领悟其中意思，忙推了傻乎乎愣神的桑兴嘉一把：“还不快谢谢柴夫子。” 什么情况需要端茶来，定然是拜师礼啊，柴元玮这是答应收他为徒悉心教诲了。 经她提醒，桑兴嘉这才恍然大悟，顿时一喜，纳头便拜：“多谢夫子。” “此地未设孔圣牌位，便一切从简。你敬我一杯拜师茶，日后你我便以师徒相称，我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柴元玮看着他，眼中尽是满意之色，这孩子好学且纯善，能收其为徒对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桩幸事。 虽说柴元玮说要一切从简，但等茶端来之后，桑兴嘉还是先跪拜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敬茶。 柴元玮笑吟吟的接过，一直绷着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等礼毕后，他这才将桑兴嘉扶起：“日后有何不懂的，皆可以来问为师。” “是，多谢老师。” 眼瞅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完成，桑榆拉着桑永景便打算告辞，留下桑兴嘉和老师多亲近亲近。 出了柴家的门，桑永景便忍不住念叨着：“这拜师礼一切从简，那十条腊肉还要不要送” “当然要送，不然爹以为我叫你赶紧出来所为何事。” 所谓的拜师礼，其实不仅仅指的是拜师的仪式礼仪，还有一份自古以来便有的传统——十条腊肉当拜师礼物。 这个桑榆在想到要让桑兴嘉拜柴元玮为师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起来。 不过时间太过匆忙，一时间没来得及凑齐。何况她也没想到柴夫子如此性情，竟是当场就行礼收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