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星汉灿烂-何昭君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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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微微攥拳,对上她的眸子,“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头,神色明显的茫然,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抬眸。
“我叫……晏晏。”
“其他我都不记得了,你是谁我们以前是认识吗”
凌不疑为她把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动作熟稔自然,一抹笑意映入眼中,驱散了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
“我叫凌不疑,若非你出了意外,我们就该要成亲了。”
“……未婚夫”
他点头。
一个人影飞快从眼前闪过,快的让她来不及捉住。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突如其来,让她忍不住痛苦的捂住头,凌不疑连忙把搂进怀里,轻哄着。
“你才刚醒来,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少主公,药来了。”
凌不疑一手接过,低头柔声道,“把药喝了,喝了就不疼了。”
晏晏点头,就着他的手喝了药,一阵睡意袭来,凌不疑动作轻柔的扶着她躺下,似见血利剑收敛了锋芒。
“好好睡一觉。”
晏晏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呼吸变的平稳,双眉如远山含雾,即使睡着了也不自觉蹙着。
凌不疑一直坐在床边,眼神没有错开半分。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她的眉,她的眼,留恋缱绻,动作温柔克制至隐忍,眼里尽是痴念,也只有这时候他能肆无忌惮放纵自己。
这场坠崖几乎要了她的命,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完好的地方,包括那张脸。
而那圣蛊确实不愧为南疆圣物,有惊人之效。
“从今以后,你我同命共生。”
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你我更加亲近。
他俯下身,合眼近乎虔诚的在她眉心轻触。
其他下人早已经退下了。
片刻后他起身离开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梁邱起就守在门外,见他出来附耳说了什么。
凌不疑点头,不见了方才的柔色,神色冷漠。
“我知道了。”
绕过一个长廊,步过中庭,到了书房,一个男子负手而立,身形颀长,一身银灰色衣袍上绣着暗纹,内敛华贵。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了身,玉质金相,一双丹凤眼似覆着一层寒霜,神色冷峻寡淡,让人不敢直视。
凌不疑语气平淡,“你来了。”
这句话一出,那人似笑非笑,讽刺道,“我不来怎知你做了如此大事。”
“为了一个女子,折去自己半数寿元,你疯了吗”
他以前只道他无情无欲,没有一点烟火气,不似活人,却从不知他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就废掉半条命。
就为了一个女人!
“值得吗”
“值得。”
凌不疑勾起了嘴角,笑意照入了他眼中。
空气一下陷入静默。
“……那你准备就这样藏她一辈子吗”
最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长叹了一口气。
“都城中见过她的人不少,你就准备这样藏她一辈子吗这样无名无份让她跟着你一辈子”
比起文帝,三皇子更似一位合格的帝王。
帝王无情。
他永远是清醒的,拎的清家国天下,拎的清君君臣臣,拎的清公私分明,拎的国与家孰轻孰重,从不会为儿女情长所牵绊。
他前一刻对身旁宠姬盛宠,后一刻就可以因为其父犯案下令严办。
不近人情。
只是在此之前他也是一个人,在不触犯律令的前提下,他愿意成全他。
这么多年了,除了对当年孤城一案执着,他从未见他对任何人事如此执着过,像只为了仇恨活着,有时候他都担心,若有一天他大仇得报,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的。
如今这样或许也好,他也有了一个牵绊。
“圣蛊恢复了她的伤势,也改变了她的容貌,她现在失忆了,往事皆休,从此以后世间再无何昭君。”
凌不疑看向她的方向,“她以后便是凉州谢家的女儿,谢晏之。”
“再过几日,我会进宫向圣上请旨赐婚。”
三皇子这下真惊讶了,神色莫名,“你早就安排好了”
她今日才醒来,他也是才知她失去了记忆,倘若她没有失忆呢
凌不疑没再开口。
他走的路太过难走,本不该再牵扯她,他也想过放手,可一见她,所有的不甘心都齐齐涌上了心头。
有时候他真希望袁善见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那样……
不过还好,上天还是眷顾着他。
三皇子知他有了打算,也没再多说,便起身离开了。
他们的私交这时候还不适合摆在明面上。
只是在走出这里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宅门。
恍惚似又回到了灯会那晚。
万千灯火,华彩四溢,她于浮光潋滟中低眉浅笑,似梦似真。
灯火流照,月色皎皎。他只看了她一人。
他其实认出她了,何昭君。
也看见了人群中出手的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下意识动了,抢先接住了她。
就这一个短暂的触碰,他立刻放开了她。
因为他感受了失控,也感受了危险。
为君者可以有喜欢,却不可以有爱,一旦动心动情,便有了软肋。
他放开了手,不敢多停留一刻。
身边人把她当成了那些制造巧遇投怀送抱的女子。
他自嘲一笑。
之后他刻意再没关注她,可关于她一切处处都是。
再之后便是她坠崖生死不知的消息,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他打翻了砚台,墨迹污了奏折。
今日他来为了子晟,也为了她。
知她安好,知有人对她用情至深,视之如命。
而他永远不可能做到。
该忘了。
他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去,阳光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身后跟着两道影子,不远不近,恭敬沉默,界限分明。
……
袁府
“公子,你身子刚好,怎么又出来吹风了”
齐全担忧的拿了一件披风给他家公子披上。
袁善见坐在梅林石凳上,还未到冬日,梅花还未开,一棵棵梅树枝桠粗糙,光秃秃的很是荒凉,他没看这些梅,而是看向了梅树下一丛丛的忍冬。
满头青丝灰白,衣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从那日公子醒过来这么些天,一句话也不说,常常在梅林中一坐就是一整天,像丢了魂,齐全看的难受,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劝。
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齐全转过头,惊喜道。
“皇甫夫子!”
皇甫夫子微微颔首,痛心的看向这个曾最让他骄傲的弟子。
“你常劝我,情深则惘,惘者生忧,可如今你看看你的样子!”
袁善见似并未听见。
皇甫仪只能道,“明日就是她出殡的日子,你就准备这个样子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他终于有了反应,喃喃道,“对,我说过,要笑着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