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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刚过,赵地的风就软了。田埂上的冻土化得透了,踩上去软乎乎的,能陷进半只草鞋。晨光里,三三两两的农人扛着犁耙往地里去,鞭梢偶尔脆响一声,惊得田埂边的荠菜蹦出几颗露珠——这是邯郸城外的李家庄,一年里最该忙活的春耕时节,却有股子说不出的滞气,缠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连雀儿都少了往日的聒噪。 医署的门是卯时开的。林生刚把药杵归置好,就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妇人的喘息和孩子压抑的咳嗽,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地压过来。他掀开门帘,就见个穿青布短褂的妇人抱着孩子站在台阶下,裤脚沾着泥,鬓边的头发被汗打湿,贴在脸颊上。那孩子看着不过三岁,小脸蜡黄,眉头皱成一团,每咳一声,小身子就往妇人怀里缩一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像有团棉絮堵在里头。 “姑娘在吗求姑娘救救俺娃!”妇人见了林生,膝盖一软就要跪,林生赶紧伸手扶住。这妇人他认得,是李家庄的王阿婆,前阵子还来医署买过治风寒的草药,怎么才几日,孩子就病成这样 “阿婆别急,先生在里间整理医案呢,我这就去叫。”林生刚要转身,里间的门就开了。素问披着件素色布衫走出来,袖口还沾着点墨痕——她今早天不亮就起来校勘《医官必读》的防疫卷,刚把边境关卡的消毒流程补完。见王阿婆抱着孩子,她快步走下台阶,指尖轻轻搭在孩子的手腕上,又俯身看了看孩子的舌苔,眉头微蹙。 “孩子咳了多久有没有发热”素问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让人安心的稳。 王阿婆抹了把眼泪,声音发颤:“快有十日了!起初就偶尔咳两声,俺以为是夜里着凉,煮了姜茶给他喝,可越咳越重,昨夜咳得整宿没睡,小脸都憋青了。不光俺娃,村里还有好几个,都是这样——老张头胸闷得喘不上气,连锄头都扛不动;李家媳妇更甚,做饭时咳得直吐,如今连灶都不敢近……” 素问的指尖顿了顿。春日咳嗽本不稀奇,可一村人接连出现咳嗽、胸闷的症状,绝非普通风寒。她抬眼望向李家庄的方向,晨雾还没散,隐约能看见村里飘起的炊烟,只是那烟不像寻常炊烟那样轻飘飘往上走,反倒贴着屋顶打转,灰蒙蒙的,像一团化不开的云。 “我随你去村里看看。”素问转身回屋取了药箱,又抓了把晒干的薄荷揣在兜里——这东西清咽利喉,孩子咳得急了,嚼两片能缓一缓。林生要跟着去,素问却摆了摆手:“你留在医署,要是有其他病患来,先按常例诊治,我傍晚就回。” 王阿婆的家在李家庄最里头,紧挨着一片麦地。还没进院,就闻见一股呛人的烟味,混着柴火的焦糊气,扑面而来。院里的柴火堆得老高,黑黢黢的灶房就搭在屋角,土坯砌的灶台上积着厚厚的黑灰,灶口敞着,里头还残留着昨夜的灰烬,一缕缕淡青色的烟从灶口漫出来,贴着房梁打转,落在墙壁上,结成了蛛网似的黑痕。 “俺们这灶,还是俺当家的年轻时砌的,用了快二十年了。”王阿婆推开灶房的门,烟味更浓了,素问下意识地捂了捂口鼻,却见王阿婆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每回做饭,烟就往屋里钻,眼睛都睁不开。前阵子天寒,门窗关得严,烟散不出去,村里就开始有人咳嗽了。” 素问蹲下身,仔细看那土灶。灶膛是敞着的,柴火填进去,火苗往上窜,大部分热量没等传到锅底就散了,烟更是没处去,只能从灶口往外溢。她又走到邻居张老头家,情形大同小异——灶房里的烟更重,张老头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个布巾,时不时咳几声,咳得胸口起伏,脸都涨红了。“姑娘,俺这胸口堵得慌,像压了块石头,白天还好,夜里躺下来,连气都喘不上。”张老头的声音沙哑,眼神里满是无奈,“本来这时候该下地播种了,可俺连走路都费劲,只能让儿子一个人去。” 连着走了五六户人家,家家户户的灶都是一个模样:敞口灶膛,无遮无挡,烟无孔不入。素问心里有了数——这不是风寒,是烟尘伤了肺。柴火燃烧产生的烟里,藏着细灰和火星,长期吸入,会堵在气管里,轻则咳嗽胸闷,重则伤及肺腑。尤其是春日门窗渐开,可村民做饭时为了挡风,还是习惯关着窗,烟散不出去,病症自然越来越重。 回到王阿婆家的院坝,素问坐在柴火堆旁,指尖在地上画着灶的形状。王阿婆端来一碗热水,看着她笔下的图样,疑惑道:“姑娘,这是……” “阿婆,你们这灶得改。”素问抬起头,眼里有了光亮,“烟排不出去,病就好不了。我想起从前在古籍里见过汉代的灶,是半封闭的,有专门的烟道,烟能顺着烟道排出去,还能省柴。” 王阿婆愣了愣:“改灶这灶用了这么多年,改了还能用吗” “放心,改了之后,火更旺,烟也净。”素问拿起一根木炭,在地上画得更细致了,“你看,把灶体改成半封闭的火膛,只留一个火门进空气,柴火在里头能烧得透;火膛上头留个灶孔,炊具跟灶孔贴紧,热量不会散;再在火膛的另一头,接一根垂直的烟囱,从房顶上伸出去,烟就顺着烟囱排走了,屋里再也不会呛人。” 王阿婆凑过去看,木炭画的灶模虽简单,却能看出门道——火门进风,烟囱排烟,比自家敞着的灶合理多了。可她还是有些犯愁:“这改灶得找匠人吧村里没会做这个的,去城里请匠人,怕是要不少钱……” “不用请匠人,我画张图纸,让城里的铁匠铺打个简易的灶模,村里的汉子们都会砌灶,照着模子搭就行。”素问笑着说,“我这就回医署画图纸,下午就让人把灶模送来。” 回到医署时,已近午时。素问顾不上吃饭,铺开竹简,研好墨,一笔一笔画起改良灶的图纸。她把火膛的角度标得清清楚楚——倾斜三十度,这样柴火燃烧时,火苗能正好对着锅底;烟囱的直径也算了又算,太粗费料,太细排烟不畅,最后定了三寸;连灶孔与炊具的衔接处,都标注了要用黏土混着麦秆糊严实,防止漏烟。 画好图纸,素问让人把林生叫回来,又差人去城里的张记铁匠铺。张师傅是邯郸城里有名的铁匠,打农具最是实在。见了图纸,他拿着竹简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摸了摸胡子:“姑娘这灶模,倒是新鲜。半封闭火膛,还要留火门,烟囱得直着往上……行,我这就动工,傍晚就能打好。” 傍晚时分,张师傅果然推着一辆小车来了,车上放着三个铁制的灶模——火膛的框架、烟囱的接口,都打得规整。“姑娘,我多打了两个,要是村里不够用,还能再来取。”张师傅擦了擦汗,看着图纸又叮嘱道,“砌灶的时候,火膛底下得垫两层砖,防烫着地面;烟囱跟灶膛衔接的地方,一定要用湿黏土封严,不然烟还是会漏。” 素问谢过张师傅,叫上林生和另一个学徒石头,推着小车往李家庄去。此时的李家庄,农人们刚从地里回来,听说医署的姑娘要帮着改灶,都围了过来。王阿婆把自家的灶台清理出来,村里的汉子们扛着砖、提着黏土,都凑过来搭手。 石头力气大,负责把灶模固定在土坯上;林生细心,按着图纸调整火门的位置;素问则蹲在一旁,手把手教村民怎么糊黏土:“黏土里加些麦秆,不容易裂。烟囱要从房梁中间穿过去,高出屋顶二尺,这样烟不会被风吹回来。” 起初还有人犯嘀咕。村里的老灶王李大叔蹲在一旁,抱着胳膊:“姑娘,这新灶看着是好看,可俺们用老灶用了一辈子,这新灶要是不好使,可咋整” 素问笑着递给他一块刚烤好的红薯:“大叔,你看,这红薯是用新灶模的火膛烤的,比老灶快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没烤焦。”李大叔接过红薯,掰开一看,里头金灿灿的,香气扑鼻,咬了一口,又甜又糯,比老灶烤的确实强多了。他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行,俺也来搭把手,改个试试!” 夜色渐深,第一口改良灶终于砌好了。王阿婆添了把柴火,火从火门进去,“噼啪”一声就燃了起来,火苗顺着火膛往上窜,正好裹住锅底,锅里的水很快就冒了热气。再看烟囱,一缕淡淡的青烟顺着烟囱往上走,飘出屋顶,散在夜色里,灶房里竟没有一丝烟味。 “成了!真没烟了!”王阿婆激动得声音都抖了,伸手摸了摸灶台,“还不烫手!比老灶好多了!” 村民们都看呆了,纷纷回家清理自家的灶台,等着第二天接着改。素问让林生和石头留在村里,指导大家改灶,自己则提着药箱,挨家挨户给生病的村民送药——她配了些润肺止咳的草药,有甘草、桔梗,还有晒干的枇杷叶,煮水喝能缓解咳嗽。 接下来的几日,李家庄里满是砌灶的声响。汉子们轮流搭灶,妇人则煮着茶水、蒸着麦饼,送到灶房边。素问每天都会来村里看看,有时帮着调整烟囱的角度,有时教村民怎么控制火候——火门开得大些,火苗就旺;开得小些,火苗就稳,还能省柴。 有一回,村里的李二婶砌灶时,把烟囱的接口处封得不严实,烟还是漏了点出来。素问过来一看,二话不说,取来湿黏土,混着麦秆,一点一点帮她重新封好:“二婶,这接口处是关键,得像给孩子包襁褓似的,裹严实了才行。”李二婶看着素问额角的汗,心里过意不去,非要塞给她两个煮鸡蛋:“姑娘,你天天来帮俺们,俺也没啥好谢的,这鸡蛋你带着,补补身子。” 转眼半月过去,李家庄的三十多户人家,都改好了新灶。春日的阳光里,村里的炊烟不再是灰蒙蒙的一团,而是一缕缕清亮的白烟,顺着烟囱往上飘,散在田野上空,与远处的麦浪相映,倒成了一道景致。 这日清晨,素问刚打开医署的门,就看见王阿婆带着几个村妇,提着篮子站在院外。王阿婆怀里的孩子,脸色红润,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咳嗽。“姑娘,俺娃不咳了!这几日能吃能睡,昨天还跟着俺去地里挖荠菜呢!”王阿婆笑得眼角都皱了,掀开篮子,里面是热腾腾的麦饼,还有腌菜、鸡蛋,“这是俺们自家蒸的麦饼,用新灶烤的,又香又软,你尝尝。村里的人都念着你的好,让俺们给你送点过来。” 另一个村妇也笑着说:“姑娘,俺家那口子,之前胸闷得连路都走不动,改了灶之后,没喝几服药就好了,现在天天能下地干活,比往年还利索呢!” 素问接过一块麦饼,咬了一口,麦香里带着淡淡的柴火味,却没有一丝烟味,暖乎乎的,从嘴里一直暖到心里。她望向李家庄的方向,晨光里,能看见村里的炊烟袅袅升起,农人们扛着犁耙往地里去,鞭梢的脆响又响了起来,雀儿在老槐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满是生机。 林生端来一碗热茶,递给素问:“先生,你看,这改灶比开药方还管用,村民们的病好了,春耕也没耽误。” 素问点点头,看着手里的麦饼,轻声道:“医者,不光要治已病,更要防未病。这灶改好了,烟散了,病就不会再犯了。比起一张张药方,让村民们的日子过得安稳,才是更实在的事。” 春风拂过医署的院子,院角的桃树开了花,粉色的花瓣落在石桌上,与篮子里的麦饼相映,温柔得像这春日里的时光。远处的田野里,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清香,农人吆喝着牛,犁出一道道整齐的田垄,播下新的种子——那是希望的种子,也是安稳日子的种子,在这春风里,正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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