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乐瑶，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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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春踉跄着轻轻地走进卫生间，让自己不做出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动作，关上门，她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蹲在地上，无声地啜泣，浑身颤抖，她不敢想，连一个镜头都不敢回忆，他和她着急，惨白的脸，那样深刻，可是，张小春不敢回忆，更不敢跟曾薇和杨雪说。
她怕，怕从自己口中说出那个大家最不愿意接受的悲剧，她不知如何开口，她也怕两个室友听过后，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她们会不会被吓坏。
她从内心不接受这样的残酷，可是，可是，刚刚的感觉又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得像是刻在骨髓里。
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放空自己，应该什么都不想，对，这些都是因为自己没有休息好，胡思乱想的结果，明明学校还没给通知呢，怎么就在这里乱想。对，静静等待结果就好，因为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情况糟糕。
可是，如果人的心，能被控制就好了。心，如果是个物品，让它圆就圆，让它扁就扁，就好了。
心，是会自己活动的，它，不受脑部控制，心，它有自己的想法和轨迹。
原来，等待死亡，是这样让人窒息，临近死亡，是这样让人绝望！
烛火旁的曾薇和杨雪已经趴着睡着了。
张小春现在不再期待，门会被敲响，会被那个室友敲响，因为她知道，不会了。
她开始期待，乐瑶会不会从窗外飘进来。据说，魂灵是飘的，物体是挡不住的。
她，会像梦里一样，来告别吗
第三天，雨水好像小了一些，天空止住了哭泣。上天像是犯了错被赦免的孩子，一下子不再鬼哭狼嚎，只是脸上的泪痕昭示了前几天的伤痛。
路上被风吹倒的树木开始有专门的人来清理了。路面上的积水已经清退，只剩下肮脏的泥土，和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死老鼠，矿泉水瓶子，纸屑......
被困在寝室的学生，开始清理阳台的积水，开始将衣服晾在架子上，开始看天，看地，开始继续跟生活撕扯，就好像这几天只是一个小插曲，一切马上回归正轨。
第三天，下午。上午不允许下楼的学生可以自行出门采购食物，自由活动了。
被黑暗困住的人群得见阳光，5栋开始有笑声传出来。其他楼层也开始有笑声传出来，楼下道路上开始有人，一个......两个......一排......两排......数不胜数......
“终于停雨了，太好了！”
“是啊，才两天多，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啊，活着真好！”
“真好，真好！！”
他们像是报复性出游一样，都往楼下跑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溢满心间，也浮上脸颊。昨天惨白的脸蛋，开始红润，昨天无神空洞，绝望凄惨的眼睛，今天开始亮晶晶，昨天喑哑的喉咙，现在响亮无比。
但是，203依然死气沉沉。
比前几天面临灾难还要没有人气。
阳光开始透过缝隙，一层一层渲染这个刚刚被抛弃的世界。
道路上的人，开始笑，开始打闹。
有人去食堂，有人去图书馆，有人去超市。
第三天，晚上。
203没有开灯，像是前两晚一样，继续点着微弱的蜡烛。三个人，谁也不愿意结束这样的灾难，因为还有同伴没从灾难中回来。她们想，她定是被灾难挡住了去路，一旦灾难结束，她就会回来。而现在，她没有回来，所以灾难没有结束，所以，蜡烛需要继续点着，直到她回来。
“咚咚咚......”
寝室这两天被敲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希望变失望。
“我去开门。”曾薇站起身，稳了稳后，向门口走去，像是去开盲盒，带着希望，又带着不确定的恐慌，以及对最坏情况的不能接受。
走廊的灯光从门口透进来，微弱的烛火瞬间没有任何招架力。
开灯。
是三位成年人，没有乐瑶。
学校里面的不认识的老师（更像是学校的领导），带着两个不熟悉的中年人来到寝室。
一声不吭。收拾乐瑶的东西。
张小春知道，乐瑶，这个可爱，娇俏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男人，一脸沧桑。
能看出，这个男人，前庭饱满，身体强壮，平时定是一位有魅力的男士，可是，此刻，他的脸上只有倦容，和浓浓的悲伤。细碎凌乱的胡茬显示他不久前经历了人世间最难的痛。
女人，像是一根随时会倒的没有支撑的木头。眼睛红肿，空洞无神，但是没有眼泪，手里的动作像是本能的记忆，凭着肌肉自主操作。像是有人，强行将她的灵魂抽走，只剩下跟乐瑶有六七分像的躯壳。
她的发丝，好像有一些白色，张小春隐隐看到。
有人说，伤到极致会无泪，痛到极致不发声。
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女人差点摔跤，她眼睛好像没有在聚焦，应该是视物不清。男人在一瞬间就扶住了她。
她已经垮了，他不能。他是主心骨，是肩膀，有人需要安慰的时候，他得挺着。他只能等她累极了，陷入沉睡的时候，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将烟盒掏空，将肺部吸烂。
张小春打起精神，去卫生间收拾乐瑶的洗漱用品。曾薇开门后，让三人先进来，自己在后头跟着，见三个人开始整理乐瑶的东西，似有所懂，也跟着整理。杨雪扶住椅子站起身，去阳台整理乐瑶的东西。
人，是奇怪的动物，即使刚刚已经身处深渊，可是，一旦遇到比自己还要凄惨，还要悲伤的人出现，身体就会自救，就会变得强大，变得无畏，从弱者变成强者，似乎身体里，会有一种声音告诉自己，那个人，需要你的安慰，你得转换角色。
你不能渲染悲伤的情绪，因为，会让那个人更加悲伤，你得像太阳，拉着那个人出黑暗，得见阳光。
默默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