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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遐思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没有侧头看一眼驾驶座上那个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的妈妈。 她猛地推开车门,湿冷的、带着航站楼特有消毒剂味道的空气瞬间涌入。 她一把抓起放在脚边那个简单的背包,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利落,仿佛要甩掉身后所有无形的枷锁和令人窒息的揣测。 “砰!” 车门被她用力甩上,沉闷的声响隔绝了车内令人作呕的暖气和皮革味,也隔绝了妈妈可能出口的任何话语——无论是追悔的道歉,还是新一轮的质问。 ……………………………… 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甚至没有回头确认车子是否离开,只是挺直了被巨大悲伤和更深的失望压得有些佝偻的脊背,拉紧了羽绒服的拉链,将半湿的帽子重新扣在头上,然后迈开步子,汇入了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人流。 她的脚步很快,带着一种逃离般的急切。 背包的带子勒在肩膀上,并不重,却感觉有千钧之力。 姑爷爷墓碑的冰凉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妈妈那句“是不是又认识了哪个男孩子”的尖锐质问,如同毒刺般反复扎进脑海,混合着病房走廊里拥抱时的脆弱和此刻冰冷的失望,在她胸腔里搅成一团沉重的、令人作呕的淤泥。 她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刚刚埋葬了温暖旧梦、又让她与至亲隔阂深重的土地。 福市,那个遥远的、承载着她学术梦想的城市,此刻竟成了唯一能让她喘息的孤岛。 ……………………………… 登机,起飞。 巨大的轰鸣声穿透耳膜,机身爬升时带来的失重感让胃部一阵翻搅。 时遐思靠窗坐着,额头抵着冰冷的舷窗。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被夕阳余晖染成暗紫色的厚重云层,翻滚着,如同她内心无法平息的暗涌。 她闭上眼,试图将意识沉入一片空白,但姑爷爷最后那声模糊的呼唤、母亲复杂而刺痛的眼神、还有…… 云芝宇那张在医院门口紧张得泛红、却在接到母亲电话后瞬间变得沉稳可靠的脸……无数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交织、冲撞。 尤其是云芝宇。 她想起他毫不犹豫地帮她抢购机票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替她向辅导员请假时条理清晰、据理力争的声音,想起他在出租车后座默默递来的纸巾,想起他站在机场明亮灯光下挥手时,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担忧和那句“等你回来”。 他是支持她的。 从头到尾,坚定地支持她追求那个在妈妈眼中“虚无缥缈”的学术梦想。 他没有质疑过她留在福市的选择,没有像妈妈那样,把她的人生规划和情感选择粗暴地捆绑在一起,贴上“被男孩骗”的标签。 他的支持是纯粹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和信任。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愧疚的酸涩猛地涌上鼻腔。 她本该在落地后,在登上回学校的出租车前,给他发一条信息的。 告诉他,她回来了,虽然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悲伤。 告诉他,谢谢他当时的果断和支撑。 可是……没有。 ……………………………… 手指无数次划过冰冷的手机屏幕,那个熟悉的头像就在通讯录的最顶端。 然而,每一次点开,每一次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方,胸腔里那股沉重的、如同被湿透的棉絮堵住的窒息感就汹涌而来。 她该如何描述海市墓园冰冷的雨 如何描述与母亲之间那道瞬间冰封更深的鸿沟 如何描述自己此刻像被掏空又被填满沉重淤泥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刚从泥沼里爬出来的人,满身污秽和疲惫,配不上那样纯粹的、亮晶晶的关切和等待。 “算了……” 她在心底无声地叹息,带着浓重的自我厌弃。 屏幕的光暗了下去,映出她苍白而憔悴的倒影。 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腿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可能的联系,也隔绝自己内心那点卑怯的逃避。 ……………………………… 飞机降落在长乐机场时,夜幕早已深沉。 福市的冬夜,寒气比海市更加凛冽干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衣物,刺进皮肤。 时遐思裹紧了羽绒服,随着人流走出航站楼。 没有张望,没有期待。 她径直走向出租车等候区,钻进一辆空车。 “f大,东门。” 声音干涩沙哑。 ……………………………… 车子驶入沉沉的夜色。 窗外是熟悉的城市轮廓,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却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拉长成流动的线条,思绪却是一片荒芜的空白。 悲伤、失望、疲惫、还有那丝挥之不去的、对云芝宇的愧疚,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她不断下坠。 ……………………………… 回到熟悉的校园,已近深夜。 宿舍区一片寂静,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透出灯光。 冬夜的寒风在空旷的楼宇间穿梭,发出呜呜的声响。 时遐思拖着脚步,刷卡进了宿舍楼。 楼道里感应灯应声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她脚下冰冷的地砖,也照出她拉长的、无比疲惫的影子。 她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金属摩擦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拧动,推开。 宿舍里一片漆黑,弥漫着熟悉却有些陌生的、混合着尘埃和淡淡护肤品香气的味道。 室友们似乎已经睡熟。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摸索着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背包无声地放在椅子上。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耗尽。 她甚至没有力气换下带着寒气的外套,只是颓然地坐下,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手掌里。 黑暗中,只有她压抑到极致的、几乎无声的呼吸,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声。 ……………………………… 福市回来了,学校回来了,那个支撑她的少年就在不远的地方。 可她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遗弃在荒岛上的漂流者,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海难,带着一身伤痛和湿冷,独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连呼喊求救的力气都已失去。 所有的情绪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底,密不透风,让她喘不过气。 她回来了,却比离开时更加孤独。 ……………………………… 福市f大的冬夜,寒冷干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凛冽。 时遐思把自己活成了一座行走的冰雕,沉默,机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她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实验室。生信楼顶层那间属于她导师团队的实验室,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恒定的嗡鸣,像某种催眠的白噪音。 冰冷的荧光灯管照亮一排排闪烁的指示灯和显示器上滚动的、令人安心的数据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酒精、电子元件加热后特有的微焦气味,还有淡淡的咖啡苦涩。 她贪婪地呼吸着这熟悉的味道,仿佛只有在这里,在代码和数据的逻辑世界里,才能短暂地麻痹那颗被悲伤、失望和冰冷自我厌弃反复撕扯的心。 她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社交场合——食堂的高峰期、院系的公共活动、甚至宿舍里室友小心翼翼的关切问候。 她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兽,用高强度的数据处理、算法调试和没完没了的文献阅读来填满每一分钟清醒的时间,试图用理智的冰冷覆盖掉情感的灼痛。 手机被她调成了静音,长久地塞在背包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