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困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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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微风吹过，枯枝花朵绽放的那一瞬间，玄兰目不转睛的看着枯枝，突然心口一痛，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沉重感席卷全身。 她感觉心里有种东西，她一直以来固守的东西，就像是鸡蛋的外壳，在这一刻被轻轻打破。 她的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清亮的眼泪，玄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伸手擦掉眼泪，喃喃自语道：“这就是眼泪吗 可是我怎么会流泪” 她手里的龙鳞刀，上面镶嵌的龙鳞发出淡淡的光芒。 玄兰心头一惊，顿觉不好。 她瞥了一眼枯枝刚刚冒头的花骨朵，瞬移消失在原地。 她心心念念的花朵就要绽放，可是她的心里却突然变的空洞无依，就像是心中突然破开一个洞，血肉无法生长。 玄兰瞬移来到天堑深渊的中心，这里是封印的阵眼，封印着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神。 阵眼中间站着一个男人，他披散着长发，遮住眼睛，八根不同的铁链分别从八个方向延伸出来，束缚住他的四肢、头颅，带着红色火焰的铁链闯过他的脊骨和锁骨，将他整个人掉在半空中。 听见动静，那人睁开眼睛，熟络地说道：“你来了，你这么久不来，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 怎么我还没死，你很失望” 玄兰认真的检查了八根铁链的封印，心中暗自盘算了一卦，她好看的眉头蹙起，红衣无风而动，她说：“黎渊，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封印会出现松动” 黎渊唇角勾起，“我这副样子，被你完全压制困在这无边的深渊中，连我不断外溢的魔气形成的兽潮，都不是你的对手，我能做什么 玄兰，你就这么担心这封印松动，担心我会跑出去。 其实仔细想来，我出去了，你也不必再镇守这里，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玄兰握着龙鳞刀的手掌发白，黎渊经常会蛊惑她，对她耳语，说想要出去，可是从前的玄兰从来没有动摇，今日她却犹豫了。 她压下心中的念头，还是坚定地说：“只要我在这里的一天，就不会让你踏出封印半步。” 黎渊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你还不明白，这里困住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玄兰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她的心随着那一缕风第一次出现了动摇，那是她从诞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不知道心里突然涌上来的酸涩，苦恼是什么。 就像是从前吃过的还未成熟的青梨，一口咬下，酸涩中却带着微甜的味道，她才吃过一口，就直接丢掉。 她最喜欢的就是姐姐做的小甜饼，她讨厌吃酸苦的果子。 这一刻，那样的味道袭来，在她的味蕾和心上快速蔓延，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那种挥之不去的酸涩味道。 脑海中浮现一人，他长得很好看，目光灼灼，看着她说了很多话：“你有什么未尽的愿望，我可以为你实现； 给你，我桃山上的桃子，人界生辰是要吃桃子，才会长长久久的幸福； 就是我身上的一片普通鳞片，没有什么大不了，有了这鳞片，无论你在那里，只要唤我，我都会听见的。” 玄兰拿出龙鳞刀，手指轻轻拂过上面黑曜石一般的鳞片，她轻声唤了那个在脑海中停留了许久，却始终不敢说出来的名字：“忧解”。 龙鳞刀整个刀身都亮了起来，发出灿烂的流光，流光照亮了黑暗的深渊。 龙鳞刀的光唤醒了封印铁链背后离炎的龙骨刀。 龙骨刀汹涌的火焰簇簇燃起燃烧，点燃了封住黎渊的铁链。 “唔……”黎渊不让自己发出半分声音，这是他每天都要承受一次的痛苦，他原本以为早已麻木习惯，可是每一次这无边的业火都让他痛苦万分。 黎渊痛苦的表情出卖了他，他忍不住想，‘她的火焰真身只有一半，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强’ 眼前娇俏的女子，站在火光中，目光坚定，像一柄业火淬炼打造的武器一般，从大火中诞生，宝剑出鞘，岿然不动。 无论他怎么努力挣扎，都无法撼动一分一毫。 黎渊从前不理解，玄兰为何这么奇怪，随时随地强大冷静，让他的心里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 今天看到玄兰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茫和水雾，他才明白，玄兰没有心，没有情，或者说，她的情丝被人刻意地抹去了。 她确实是玄女打造的最好的一柄利器，也是深渊最优的镇守者。 可是现在镇守者不对劲，她居然动了情。 他们被困在天堑几万年，玄兰不可能突然生出不该有的情愫。 黎渊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了一会周围早与他融为一体的环境，他感受到了一丝风，一丝很微弱的风的流动。 风本不该出现在这深渊里。 “呵……”黎渊轻笑，“原来如此。” 玄兰忍着心口中还在不断蔓延的疼痛和酸涩，不解的看着黎渊。 黎渊不管她，继续说：“说起来，我们被困在天堑已经三万余年，比你和任何一人相处的时间还要久，若我们不是对手，我倒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不可能，正义永远不会与邪恶为伍”玄兰反驳说道：“是三万五千九百九十九年。” “那么久了吗我都记不清楚了，我已经不记得外边的太阳长什么样子，记不得草木是什么颜色”黎渊半阖着眼皮，沉默了半晌，等到铁链上的火焰全部熄灭。 他转了语气，才说：“你知道为何这低等炎脉地龙的龙骨刀能困住我” “为何”玄兰也很想知道答案。 魔神黎渊是当初原人族的最强者，他只差一步就能成神，可是他却避开雷劫，堕落魔道。 黎渊的魔力修到了什么程度，至今无人知晓。 离炎是龙，她刚刚修炼成形，在龙族中算不上高等，按理来说是困不住黎渊的。 “因为”黎渊抬眼，眼神透过玄兰，像是想到了一件很缥缈的事情，“这刀，是她教我打造的第一柄武器。” “师尊和你是什么关系”玄兰问出了她三万年来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聪明”黎渊动了动，选择了个相对来说舒服一点的方式，他说：“她也是我的师尊”。 玄兰脚步微动，这是她心中早就料到的答案，不知道为何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心中一惊。 黎渊说：“她赐予我名字‘渊’，教给我生活和战斗的本领，锻造武器的神力技艺以及世人梦寐以求的……情与爱”。 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黎渊浑浊的眼神里流过一丝玄兰看不懂的情绪，玄兰反驳道：“神女爱苍生，在她的心中，苍生是平等的，她也是这样教导我和九重仙山上的每一个人。” “可是”黎渊睁开眼睛，“她给了我！她分明给了我！ 那名为爱和希望的东西，最后却把他们全部都剥夺了，我不甘心！” 从黎渊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玄兰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老套的神女与凡人相知相恋的故事。 他是大地上诞生的第一批原人首领，神女奉命下界给予原人教化，教会他们使用火和工具，对抗野兽生存下去的本领，以及在土地上代代繁衍生息。 他第一次看见神女，神女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台上立着一面夔鼓，神女手执上古雷兽骨头制成的鼓槌，鼓槌上电光闪动，神女敲响了那面任何人族都无法敲响的大鼓，那一天，方圆五百里的大地上都充斥着雷动的鼓声。 原人站在祭台下，怔愣的看着祭台上随着鼓声而摇动的祈愿金铃。 台上的神女深深吸引着他们。 神女飘逸的云锦衣带，耳边飞舞的发丝，轻轻扬起的嘴角，仿佛天神精心雕琢的面容，一颦一笑，让整片大地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神女一下一下敲击着夔鼓，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跳动。 那一刻，他贪心地想：若是能够和神女在一起就好了，不用天长地久，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他都会开心，对于他这样卑贱的人来说，是上神的恩赐。 他暗自下定决心，每日勤勉修炼，终于让神女注意到了他。 神女问：“你可有名字” 他摇摇头。 神女浅浅一笑，随手拿起的一朵路边野花在她的手中慢慢绽放，“我是九天玄女，给你起名为渊，你以后就叫做玄渊。” 他眼睛里的光随着绽放的花朵一点点亮起来，他说：“多谢神女赐予我名字，我是玄渊，请多指教。” 神女并没有给他过多的目光，只是瞥了一眼还未完全教化的原人，她将手中的花放在一边，说道：“你想要变得更强吗” “嗯”玄渊看着在土地上辛苦挣扎，以微小的力量对抗着天灾、瘟疫的人们，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想，我想让子民都过上和平，宁静，没有灾祸的好日子。” “你能有这份心意，已经是圣人的选择，你以后就跟着我学习法术和战斗”神女面无表情的说。 “……是”玄渊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颤抖，他恭敬的跪在九天玄女的脚边。 后来他成了玄女身边最近的人族。 玄女教给他用剑、术法、生活技能和神女最擅长的炼器之法。 有一次，玄女从异处寻到了一把特殊的刀，那柄刀竟然是地龙的龙骨制成，通身雪白，上面却缭绕着红色的火焰，常人根本就不能触碰，最特别的是龙骨刀旁边还跟着一人的生魂。 那生魂倔强固执，以脆弱的魂体守在龙骨刀的身边，被龙骨刀的火焰烧灼，但从来不肯离开刀身半步，那是玄渊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感情和坚守的执念，他那时候并不明白，执念到底是什么。 玄女说：“你能看到生魂 很好，我已将所有锻造武器的技艺全部教授给你，你就将这柄龙骨刀改造，作为你的第一件武器吧。” 玄渊郑重地接过了龙骨刀，顷刻间就被龙骨刀的火焰烧到，但是他生生忍下了疼痛，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在玄女手中如同玩物的刀，他却连触碰也不能，他们之间的差距如同一道天堑，是仙与凡的本质差别，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逾越一步。 玄渊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无法让龙骨刀认主，龙骨刀对他充满敌意，燃烧的火焰随时会把他的手掌烧起血泡，他看向了那充满执念的生魂。 他放弃了改造龙骨刀，反而孤身去往冰原，他在冰原上搜寻三个月，找到了一块千年的寒冰玄铁，打造成一把短刃，短刃不及龙骨刀的五分之一，却锋利无比，他用玄女教授的术法将游荡的生魂束缚在短刃之上。 一柄龙骨刀变成了双刀。 龙骨刀在看到短刃成型的那一瞬间，终于安静下来，刀身的火焰熄灭，与短刃并排立在一起，像是一对依偎的爱人。 玄渊拿起双刀，脸上是兴奋的神色，他驯服了龙骨，这一次玄女当然会对他刮目相看。 他将双刀呈现到玄女面前，玄女看着熄灭的火焰，眉眼审过一抹疑惑，她声音淡淡，“没有火焰的地龙，不能称作龙骨刀，这柄器算是废了。” 玄渊捧着双刀的手一颤，“可是我能拿起它了，人族能够使用它就是最好的不是吗” 玄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注视着龙骨刀，默默叹了口气，“罢了，万物有灵，器灵在等待一个更适合它的人，你把刀给我吧。” 玄女收回了龙骨刀，连同那把带着生魂的短刃。 玄渊低着头，一言不发，身体微微颤抖，他倔强地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他不明白，为了费了这么久的努力，无论是修行还是炼器，他无论怎么做都达不到玄女的要求。 玄女注意到了他，她取下手腕上的红线，上面是一颗银色铃铛，铃铛只有豆子一般大小，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花纹，玄女将铃铛递到他的眼前，“这是我做的第一个法器，上面有我的一缕意识，给你吧，算是你们人族第一次打造比肩神物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