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寂寞孤城了前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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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嬷嬷在纳兰烽烟的搀扶下施施然向众人行了礼，便开口娓娓道来：“我儿烽烟，原是清扬少将军身边副将，当年奉命值守觉罗古城皇家祠堂，保卫大清龙脉。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距离隆裕太后代为颁布退位诏书没有几日。那日长欢格格刚刚降生，就被托付给我抚养。入夜时分，烽儿浑身带伤地潜入将军府，告诉我龙脉被毁，守卫一百二十人除他之外全部殉职，他也遭到了追杀，因此只得躲入府中。”
说着，连嬷嬷帮着纳兰烽烟褪下上衣。只见他健硕的脊背之上，数不清的陈年刀剑伤痕像一条条丑陋的蚕虫，蛰伏着，给人一种历久弥新的触目惊心。
台下众人见了纳兰烽烟身上的疤痕，无不唏嘘。如果这些伤是男儿征战沙场留下的，那也无可厚非，但一个堂堂宁古塔军副将，浑身数百条伤痕竟是自己同胞留下的，这实在令人胆寒！
连嬷嬷啜泣着帮儿子穿好衣衫，继续说道：“我听闻龙脉被毁，又惊又怕，心想这是杀头的死罪，谁敢这么大胆不久，当时还是福晋的西林觉罗锦姿便带人来了，说烽儿擅离军营，私闯将军府，是死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就是想杀人灭口，置我烽儿于死地，那么到底是谁毁坏龙脉也就不言自明了。”
“你胡说！”鄂锦姿突然喊了一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指使人焚烧祠堂、捣毁龙脉的”
连嬷嬷根本不理她，自顾自接着说道：“为了保住性命，烽儿自断舌头以表绝不泄露之意，这才令她稍稍放下忌惮。不过，她不许我们母子出府，必须一生一世为奴为婢，老老实实待在将军府里才行。”
“老贱妇，明明是你们走投无路，非要留在府里的！你们这些人，全都是串通好的，你们想陷害我！”鄂锦姿不甘地叫嚣着，见众人都鄙夷地看着自己，她突然话锋一转，喊道：“好，我承认，是我命人捣毁龙脉的！但我这么做是为了推翻腐朽的朝廷，救黎民于水火，这有什么不对吗你们这些荼毒百姓的满清遗祸，有什么脸面在此审判我”
果然，此言一出，看客中的风向稍稍逆转，开始对长欢等人议论纷纷。
妍紫接过话头，指着鄂锦姿的鼻子辩驳道：“你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你自己！你派人去觉罗古城其实是想寻找大清秘宝，因为你以为宝藏是藏在龙脉之中的，所以才掘地三尺，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就索性毁了祠堂，以防旁人发现端倪。”
“你血口喷人！”鄂锦姿被妍紫说中了心事，稍微有些慌乱，急急否认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大清秘宝’！”
妍紫轻蔑地哼了一声，冷笑着请上了最后一位证人——姽婳。
姽婳带着一摞厚厚的草纸和一个包裹上了高台，并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一向台下众人展示：“这本草纸是鄂锦姿的贴身婢女婵娟留下的血书。当初，婵娟姐姐得了顽症，鄂锦姿忌惮她知晓太多秘密，便令我收买大夫给她开假药，让她不治身亡。婵娟姐姐得知以后，便偷偷写下了这本血书，连同这些物证交给我，嘱咐我带上赶紧逃命，否则将来也会落得和她一样下场。这里面一笔笔记录了婵娟姐姐帮这个坏女人做下的恶事，大家可以传看一下。”
说着，姽婳将草纸本抛到台下，自然有好事者争相翻看，看后无不咂舌。
姽婳又从包裹中拿出两只鼻烟壶，这两只鼻烟壶乍一看简直一般无二，一样的琉璃质地，一样的描金珐琅彩，一样的俄式壁画风格，连长欢都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自己当初送给父亲的战利品。
“这两只鼻烟壶，其中一个是当年清扬少将军进献给将军的，将军生前喜爱非常，从不离身，另外一个则是鄂锦姿命婵娟找匠人仿制的，里边用沙俄国极其隐蔽的施毒手段淬入了慢性毒药。她们就是用这个陷害清扬少将军的，只要找人检查自然知道其中奥秘。”
长欢听到此处，心中方才明白当初是怎么回事。本来她一直纳闷，阿玛的鼻烟壶从不离身，那种施毒手段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需得千日才行，鄂锦姿是如何做到的呢这下终于明白了，她只是伪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鼻烟壶，然后在阿玛死后将它调包即可。若不是婵娟将两个鼻烟壶都留下，谁也不会知道此事。
姽婳继续在台上展示物证，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鄂锦姿都吩咐她和婵娟两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其中也包括如何叫她故意烫伤自己，然后离开煎药的屋子，配合假娉婷陷害俊喆在安胎药中加入红花油，害鄂锦姿滑胎一事。妍紫也从旁证实了此事，并确凿地得知，是婵娟奉鄂锦姿之命勒毙了自己的姐姐——真正的娉婷！
除了对清扬、俊喆、纳兰烽烟和崔姆鲁善等人的陷害，当年为了收服隶属清扬的三万宁古塔守军，鄂锦姿还暗中杀害了不少忠良，台下许多百姓就是这些人的亲眷。当他们得知自己的亲人原来并非战死，而是被台上这个狠毒的女人为一己私欲谋害致死的，人群出离了愤怒！
无需任何人煽动，也不知是谁扔出了第一块石子。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冰雹一样密密麻麻的石子、石块无情地击打在鄂锦姿的头上、脸上、身体上，每一块都像一句无言的控诉，划开她的皮肉，直抵她冷硬无比的心灵。
长欢终于如愿看到鄂锦姿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但是这一切的代价太过昂贵了，她终究还是输得一塌糊涂，失去爱子的痛楚恐怕永生无法平息。
妍紫此时也在台下，她暗暗咬着牙，恨恨地看着鄂锦姿被众人用乱石打得血肉模糊，只有进气而无出气，心里说道：姐姐，我终于为你报仇了！这个害死你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如此轻易地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