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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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聪三年十一月十四日，大明顺天府三河县东二十里鲍邱河，北王庄村，远处七八道烟柱直冲天际，那是墩堠军所燃起的狼烟。 数万大军将铁蹄踏在本应寂静的冬日原野，在河对岸，无数人正四散而逃，遗弃了大量的牲口、财物、车架，一片狼藉。 牛二收回了眺望的目光。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趋近大明的京师，只不过是以如此不受欢迎的姿态。 河对岸的百姓还有机会逃离，然而河这边却已经陷入了女真人的掌控当中。 北王庄里，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哀求声。 低矮的院墙能阻挡野兽，却阻挡不了女真人。 “牛二，你个狗日的在那边发什么愣呢赶快过来帮忙！” 贾天寿的声音传了过来。 牛二回头看过去，就看见牛二正拉着一个哭嚎着的汉人的胳膊，使劲儿的往外拽着，那汉人死死用另外一只手，死死地板住门框不肯出来，贾天寿拉了几下都没拉动。 听到贾天寿的叫喊，牛二走了过去。 那汉人顺势就对着二人跪了下去，哀声恳求道：“两位爷，看在大家都是汉人的份上，饶命，饶命啊！” 起初，这汉人看着他们身后的金钱鼠尾，还以为这两个人是鞑子，等听见贾天寿的喊叫以后，才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是汉人，这才敢出声乞求。 然而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板住门框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牛二走了上来，看着这汉人叹了口气：“莫挣咧，你听我们的，暂时还死不了，一会女真人来了看到，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似乎是在印证他这番话一般，临近的一个院子当中，猛然窜出一个人影来，一边大声求救，一边撒开腿就往外跑。 然而没跑几步，一支箭就射在了他的后背上，人影扑倒在地，大声惨叫着，求生的欲望仍然让他手脚并用往前爬，一个女真人骂骂咧咧地提着刀从身后赶上，举起刀对着他的后心狠狠地扎了下去。 惨叫声戛然而止。 看着自己朝夕相处、昨日还有说有笑的邻居就这么丢了性命，比什么话都好使，被贾天寿和牛二拉着的汉人似乎也认了命，将手松开，任由贾天寿将其拖了出去，随后绑缚了起来。 不久，一个长长的队列就沿着房子前面的土道上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束着绳子，由两个女真人一前一后地押着往外走，至少得有五六十人。 贾天寿用脚尖点了点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腰眼，叫他站起来，又示意其走入队列。 “走，去下一家。” 贾天寿捡起地上的腰刀，对着牛二扬了扬手。 牛二赶忙就追了上去，压低声音对着贾天寿道：“贾大哥，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折阳寿了一些” “阳寿” 贾天寿自顾地往前走着，没有回头，嗤笑出声：“你要是不抓这些汉人包衣，违抗主子们的令，那才折阳寿呐！” 女真人洗掠除了财物牲畜以外，还包括大量的丁口。 这些年以来，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在辽地的汉人包衣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亟待补充，因此每次来大明劫掠，虏获丁口已经成了主要目标之一，这次也自然不会例外，入口这十多天以来，他们已经沿途抓了大概两万余没有及时逃走的汉人。 而等待这些汉人的命运，要么就是帮其打造攻城器械，教更多汉人惨遭荼毒；要么就是走在最前列充当肉盾，抵挡守军的攻击。如果这还不死，那就跟着他们回奴地，当包衣奴才。 牛二的情绪不是很高，他和贾天寿不同，还在打心眼里认同自己是汉人，而对于这些没逃走的汉人，充满了同情。 女真人来的太快了，快到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十一月十二日，在遵化休整了几天的女真、蒙古联军又开始西进，此时皇太极的打算已经昭然若揭。 他要领军直奔大明的京师，这是连老汗都没办到的事情。 昨日，也就是十三日，他们在马伸桥附近遇到了一伙明军，打着的是袁崇焕麾下关宁军的旗号，应该是哨探或者前锋，双方游斗了一番，都死伤了几个人，随后大喊皇太极便率兵迫近蓟州城，在城外五里扎营。 一整晚，蓟州的城头都是灯火通明，大量的卒伍在城头游走，俨然一副死守的样子。不过天还没亮，皇太极就下令启程，目的地是三河。 而这，也让袁崇焕在蓟州与皇太极决战的打算落了空。 原本袁崇焕想，皇太极再怎么样也是女真人的大汗，不攻打即走会丢了颜面，然而不想，皇太极根本就不理会他，这里可不是关宁，只有一条道可以走，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面子，绕过蓟州城，继续西行。 既然已经做好了战略目标，皇太极丝毫不耽搁，抵三河后亦绕过城池，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可苦了这里的百姓，因为绝大部分都还没来得及逃走，因此沿途的村庄饱受荼毒。 作为已经被抬了旗的汉人，贾天寿自然不用再去做那些搬运、挖壕、营造等又苦又累的活计，阿克善叫其入村搜刮，抓掳汉丁。因为所获能够自己保留一部分，这可以说是一等一的肥差了。 两个人又走到一个院子前，贾天寿看着已经栽歪的大门，估计这里已经被人抢完了，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带着牛二走了进去，与外面的喧闹相比，院子里静地出奇。 这户人家看起来以往的生活不错，竟然还有厢房，贾天寿挨个屋子进去瞧了瞧，除了在正屋发现一老一壮两个男人的尸体以外，其他一无所获。 “狗日的，还特娘的挺干净。” 贾天寿骂了一句，又招呼牛二道：“走罢。” 两个人刚刚转身走了两步，贾天寿猛然听见身后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立马提刀在手，顺着刚才的方向就找了过去。 来到左厢房前，贾天寿屏住呼吸向里面听了听，刚才这屋子他们已经查过，除了一堆破烂杂物以外什么都没有。 但贾天寿仍然不放心，他还是推门而入，看向了那堆杂物。 “搬！” 贾天寿对着牛二吩咐了一句，两个人就开始动手，搬到了一半杂物的后面就露出了两双惊骇欲绝的眼睛。 那是一个三十许的女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