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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气氛僵得能拧出水时，里屋传来棉布门帘的响动。 许大茂他妈端着一簸箕煤球挪出来，眼睛在三人之间转了转，立刻明白了状况。她将簸箕重重搁在灶台边，扯过围裙擦了擦手："老东西，发哪门子邪火！" 许富贵梗着脖子正要反驳，却被老伴抢白："人苏青好心来传消息，你倒摆起架子了自行车早晚都得买，大茂有了车，往后去纺织厂接姑娘也体面，说不准咱家还能早点抱上孙子！"说着，她朝许大茂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给你苏哥倒杯茶！" 许大茂忙不迭起身拿搪瓷缸，许富贵的脸色却缓和了几分。 苏青见状，又补了句："许叔，您是老技术骨干，我还盼着以后多跟您讨教收音机维修的门道呢！听说新式半导体零件更精细，没您这双巧手可不行。" 这话让许富贵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方才苏青在院子里夸他技术好的场景，又瞥见老伴不停使眼色，终于哼了一声："年轻人，消息灵通是好事，但别瞎传。" "是是是，您老说得对！"苏青立刻顺着台阶下，他尴尬的不行，又是人家家里不好甩脸子，赶紧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带两包好茶叶来听您讲讲厂里老故事！" 苏青跨出许家门槛，回头望去，屋内昏黄的灯光将许富贵的影子拉得老长，许富贵这个人每个毛孔都透着警惕。方才他被许富贵审视的滋味仍在心头翻涌，那股子从旧社会带出来的算计劲儿，确实让他后背发凉。 "这个老狐狸。"苏青轻声嗤笑。许富贵的防备不过是乱世求生练出的本能。可这份如惊弓之鸟般的警觉，确实让人心生忌惮。 他不怕许富贵这样的人，毕竟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早把未来的路看得通透几分。只是想到往后跟许大茂打交道要处处设防，应付这老油条的怀疑，实在麻烦。与其耗费精力周旋，不如等许富贵搬离大院，再慢慢拉拢许大茂。 "来日方长。"他低声自语，踩着月光往家走。 ———————————— 推开家门时，屋内暖黄的灯光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张秀兰正蹲在煤炉前添煤球，火苗映得她侧脸泛着柔光。 苏青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妻子沾着煤灰的手："秀兰，天大的好消息！你的工作调动批下来了，明天就能跟我一块儿去轧钢厂！" 张秀兰眼睛瞪得溜圆："真的可、可我现在纺织厂的活儿....." "工位互换，合规合理！"苏青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从怀里掏出那份文件在她眼前晃了晃，"杨厂长特意交代，让你准备两篇政策宣传文稿。他说只要质量过关，就能跟科长提你转正的事儿！" 张秀兰接过文件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转正......以后我也是轧钢厂的正式工了"她忽地反应过来，抓住丈夫胳膊："可我从没写过宣传稿，该怎么写写什么主题" 苏青拉着妻子在桌边坐下，从抽屉翻出自己的笔记本，上头密密麻麻记满了宣传科的工作要点。"别慌！"他蘸了蘸唾沫，快速翻到夹着报纸剪报的那页。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宣传工业生产跃进和技术革新。你可以写咱们轧钢厂新引进的锻造设备，如何提升效率；再讲讲厂里的劳动模范事迹，用榜样力量带动生产热情。" 他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个框架："先描述车间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再分析技术升级对国家建设的意义。记得多用比喻，把新设备比作钢铁巨兽，把工人干劲写成燃烧的火焰，让文章生动起来。" 张秀兰咬着嘴唇认真记录，忽然抬头："可我文笔没你好.....".” "咱们互补啊！"苏青刮了下她的鼻尖，"你在纺织厂待过，知道工人的真实想法，把那些加班加点、互帮互助的故事写进去，比空话管用！"他想起刚刚在许家的遭遇，笑容收敛了些："在厂里做事得多个心眼，以后有什么拿不准的，咱们再合计。" ———————————— 晨光穿透四合院的槐树。苏青推着二八自行车，张秀兰攥着帆布包在后面跟着。链条转动声惊动了正在梳洗的阎埠贵，他直起腰，眼睛盯着张秀兰："哟，小苏，你媳妇今儿咋没往纺织厂方向走" 苏青扶着车把回头，嘴角勾起一抹笑："二大爷，从今儿起，秀兰跟我一个厂！工位互换的调令，昨儿刚批下来。"他故意晃了晃车筐里露出一角的文件，牛皮纸袋上鲜红的公章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阎埠贵眼神里满是打量："啧啧，还是年轻人有本事。纺织厂跳到轧钢厂，往后分福利都不一样......" "二大爷，我们先走了回头再聊！"苏青踩下脚踏板，自行车铃铛清脆作响。 风掠过耳畔时，他听见阎埠贵低声嘀咕，几句零碎的"有关系，走后门"飘进耳朵。张秀兰察觉到丈夫的僵硬，轻轻攥了攥他的衣角："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苏青的声音混着风声，却透着笃定。这阎埠贵也不是一个老实的，表面和气的很，没想着背地里想的做的都不一样，藏着算计。 自行车拐进轧钢厂大门时，晨雾还未散尽。苏青停稳车，伸手扶后座的张秀兰下来，瞥见她手背被车座硌出的红痕，心里泛起一丝心疼。"紧张吗"他低声问，顺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张秀兰深吸一口气，握紧装着文稿的牛皮纸袋："有你在，不怕。" 两人踩着厂区主干道的煤渣路往办公楼走，沿途不断有工友投来好奇的目光。苏青特意走得慢些，好让更多人看见并肩而行的他们。路过宣传栏时，他指着自己画的最新一期板报："瞧见没以后咱两口子，一个写稿一个排版，保准把宣传工作做得漂漂亮亮。" 杨厂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苏青抬手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进去，只见杨厂长正伏案批改文件："厂长！"苏青往前半步，"秀兰写的宣传稿带来了，麻烦您指正。" 张秀兰双手忙递上文稿。杨厂长摘下眼镜，快速浏览了两页，突然笑出声："好！好！既有政策高度，又接地气！秀兰这文笔，比宣传科那帮人强多了！" 苏青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正要开口，杨厂长已站起身，抓起搪瓷缸："走，我带秀兰去人事科办入职。小苏你先回宣传科，跟马科长打声招呼，就说我一会送人来！" 张秀兰转身时，苏青冲她眨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句"等你"。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他摸了摸口袋里准备庆祝的水果糖，脚步轻快地往宣传科走去。 ————————————— 宣传科办公室里油墨味刺鼻，苏青正伏在案头修改标语，突然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望去，杨厂长领着张秀兰推门而入，老马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眯成两条缝。 "老马，这是新来的张秀兰，文笔不错，以后归你管。"杨厂长敲了敲办公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她先跟着苏青熟悉工作。" 老马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杨厂长，这月第三个人了。"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局促站在门边的张秀兰，"宣传科总共就巴掌大地方，塞这么多关系户，活儿可怎么分" 空气骤然凝固。苏青攥紧手中的红墨水钢笔。杨厂长的脸色沉了下来，搪瓷缸重重砸在桌上："什么关系户工位互换是厂里的规定，张秀兰的稿子我看过，比你带的某些人强得多！" 老马的喉结动了动，还想反驳，杨厂长已经转身往外走："抓紧安排，明天晨会我要听汇报。"脚步声渐渐远去后。 "你！坐那边。"老马随手一指角落的空工位，"先把这月的生产标兵稿重写，后天必须交。"他斜睨着对着张秀兰说，"别以为有厂长的关系就能混日子，宣传科只认真本事。" 张秀兰抿着嘴唇走过去，苏青瞥见她发白的指节，刚要开口，却见妻子朝他微微摇头。苏青没有听媳妇的，媳妇被刁难他不能就干看着。 "马科长，我媳妇刚来，对工作流程还不熟悉。"苏青强压着火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特意在媳妇二字加重了语气："要不先让她跟着我做些辅助工作" 老马从镜片上方斜了他一眼，嘴里哼出一声冷笑："哟，我说呢，原来你是你苏青安排的，这才转正几天，就开始往宣传科带自家人了我告诉你宣传科不是你家后院，不是谁都能来镀金的！" 他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猛灌一口茶，茶叶渣粘在唇边也浑然不觉，"想证明本事，就用稿子说话，别在这跟我讲人情！你也没有人情跟我可讲，明白不" 张秀兰慌忙起身："马科长，您放心，我一定按时完成任务。"她转身时，苏青看见她睫毛轻轻颤动，显然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可看着老马那张油盐不进的脸，又硬生生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待老马摔门而去，苏青快步走到妻子身边，压低声音说："别往心里去，这老东西就是见不得人好。"他伸手想替她擦掉眼角的湿润，却被张秀兰躲开了。 "我没事。"她倔强地吸了吸鼻子，翻开老马丢来的材料，"不就是写稿子吗我能行。"苏青很想说，我的傻姑娘，这材料你写也是白写，挑个刺打回重写。你还得做。 苏青压下愤怒，有这个马科长在，他和媳妇就得应付不完的刁难。苏青脾气不好，刁难他可以，刁难他媳妇不行，这个老马，必须搞走，不然以后的日子还咋过脑子快速想着法子，他一拍脑袋。暗骂自己他咋就没想到呢。愧疚看着媳妇，得委屈媳妇几天，不过他会尽快处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