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轧钢厂技术科的铁皮窗户漏着风,刘光齐盯着科长手里的牛皮纸调令。 科长把调令往桌上一推,钢笔尖在"首钢人事科"的红章上敲了敲:“"光齐啊,这调令可是厂长亲拿来的——石景山钢铁厂,那可是京城头一号的大厂子,你这一点风声也没有就攀……"话没说完,却瞥见刘光齐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便把后半句"攀了高枝"咽了回去。 "科长您费心了。"刘光齐双手接过调令,纸页边缘还带着油墨的温热。 他想起跟媳妇领证带媳妇回石景山,岳父递跟他说的话:"手续方面都已经在办了,轧钢厂那边我跟杨厂长打过招呼了,你只管拿到调令就来找我。"此刻掌心的调令重若千钧,却也轻如鸿毛——轻得让他不敢相信,困住他的牢笼,真能靠这几张纸劈开。 "你准备,啥时候去报到"科长往后一靠,转着钢笔,"要是急,我今儿就安排人跟你交接技术档案。" "明儿一早就去。"刘光齐的声音稳得不像他自己。 走出科长办公室,他要回工位,整理资料档案,等着科长安排的技术员跟他交接。 傍晚下班后,光齐跟往常一样,跟着他爸一起晃悠悠的走回家,事情已定,心里更稳了,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跟着父亲下班一起回家。 晚饭桌上,刘海中正唾沫横飞地讲着自己徒弟已经是四级锻工,筷子指着光天的鼻子:"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连个高中都考不上,以后就得跟你弟似的……" 刘光齐默默扒着碗里的窝头,听着父亲熟悉的骂声,心里却异常平静。光天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光福埋头啃着咸菜,母亲李氏往他碗里夹了块炒鸡蛋:"光齐,多吃点,看你这几天都瘦了。你媳妇回门也有些日子了,你啥时候把人接回来,我也好提前准备,布置屋子。" "妈,这个休息日我就去把小凤接回家。"他镇定的把鸡蛋拨给光福,光天见哥哥做法,也想要鸡蛋,被刘海中一筷子敲在手上:"吃你的饭!你哥心里有数,轮得着你来问啥" 夜深人静时,刘光齐坐在炕沿上,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收拾包袱。蓝布工装叠得方方正正,底下压着钱——是父亲刘海中几天前塞给他买三转一响的钱,这钱他没想着买三转一响那玩意,这些钱就是以后他生存的保障。 光天翻了个身,迷糊着问:"哥,你收拾东西是要去加班啊"他连自己问的矛盾都不知道。 光齐嗯的敷衍一声,轻轻拍拍弟弟,哄着:"睡吧!"指尖触到枕头下的调令,心跳骤然加速。 桌上的信纸是白天就备好的,铅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字字决绝:"爸妈:我跟小凤去了外地工作,归期未定。勿念,勿寻。"他没写首钢,也没提落户。 隔壁屋传来刘海中震天的呼噜声。 他最后看了眼熟睡的光天和光福,弟弟们脸上还带着未消的巴掌印。"保重。"他无声地念叨,提起包袱走出家门。 中院的老槐树歪脖子刚好够着墙头,他踩着砖垛翻上去,落地时膝盖磕在煤堆上,疼得他咧嘴,却不敢出声。 跑出南锣鼓巷时,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 他回头望了眼四合院的黑瓦顶。他早就找好的招待所就在街角,他摸出钱,要了间最便宜的通铺。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闻着被褥里的潮气,他才敢大口喘气——自由的空气。 第二天清晨,他就坐上去石景山的电车。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极了他拼命想甩开的过去。 当电车驶入首钢厂区,看见高耸的烟囱和成片的厂房时,刘光齐才真正相信:那个在棒棍下瑟缩的刘光齐,已经被昨夜的月光和煤渣一起,留在了95号大院的墙根下。 ———————————— 晨光刚爬上后院的屋,刘海中捏着那封皱巴巴的家书,指节都憋成了青紫色。 信纸边角的勿寻二字像两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将纸团摔在地上,皮鞋狠狠碾上去,直到纸片碎成渣,还觉得胸口的火没撒完。 "刘光天!"他猛地转身,对着炕上刚睡醒的二儿子扬手就是一巴掌。光天被打得歪倒在炕,嘴角立刻渗出血丝,却不敢哭,只惊恐地瞪着眼睛。 "是不是你跟你哥吵架了啊"刘海中揪着光天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你哥走了,你睡得跟死猪似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氏端着盆进门,见状吓得把盆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当家的!咋了这是出啥事了" "啥事"刘海中甩开光天,指着地上的碎纸,胸脯剧烈起伏,"你养的好儿子光齐!跑了!连个准地儿都不告诉我就跑了!" 李氏扑到炕边找光齐的铺位:"好好的咋就跑了呢是不是咱们钱没给够啊……" "钱"刘海中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狠狠砸在地上,"他拿了我给他买三转一响的钱跑的!白眼狼!喂不熟的白眼狼!亏我对他那么好!" 后院的争吵声惊醒了邻居。贾张氏端着空碗凑到刘家窗根下,听见跑了二字,立刻扯开嗓子:"哟,我说老刘,我听听错的话您家光齐是跑了我就说嘛,哪家孩子经得起您这棒棍教育你看我家东旭,从小到大都没挨过他爹一指头……" "关你屁事!"刘海中抄起门后挂着的皮带,红着眼冲向看热闹的人群。 光天趁机往炕角缩,却被他一把揪住头发:"都怪你们这两个废物!占着屋子不让地,不然你哥能搬出去啊我让你们住厨房你们还犟嘴,现在好了,你哥跟嫂子跑了,你们满意了!" 皮带啪地抽在光天背上,布料裂开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呜咽。光福吓得躲在李氏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李氏哭着去拽刘海中:"当家的别打了!光齐走了跟孩子有啥关系……" "滚开!"刘海中甩开她,皮带雨点般落下,"就是你们拖累的!要不是养你们这两个饭桶,我的光齐能走!" 前院东厢房的苏青正给儿子喂粥,听见后院的哭嚎,眉头拧成了疙瘩。张秀兰往窗外瞟了眼,叹着气说:"又打孩子呢,光天后背怕是又没好皮了。" 苏青把粥碗往桌上一放,心里骂了句这个老刘"又菜又坏"。这年月家家都兴"棍棒底下出孝子",街道王主任还常说"黄荆条下出好人",派出所接到报案也只劝"教育孩子别太狠",根本没人管。 "爸,打!"院里突然传来棒梗的叫声,这小子不知啥时扒在刘家墙头看热闹。苏青猛地站起来,又颓然坐下——管什么呢在这四合院里,有些事你看不惯,却偏偏只能看着。 他抱起儿子,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却挡不住后院传来的哭喊声和皮带抽在肉上的闷响。张秀兰把最后一口粥喂给苏光,低声说:"光齐这一走,刘家怕是更没安生日子了。" 苏青却心道,光齐这一走,反而可能会有安生日子,老刘到底不是笨人,走了一个老大,老二如果也被自己打跑了,他以后家业谁继承。 不过光天他跟光齐不一样,光天他是真的跑不了,现在想脱离原生家庭,比登天还难,光天如果真跑出去会被活活饿死。 —————————— 后院的哭嚎声还跟拉锯似的扯着,阎埠贵却蹲在前院墙根下,拿指甲盖刮着手里的电工教材封皮。那是苏青年前给他的,蓝布封皮上用钢笔写着"内部教材,注意保管",边角都被阎解成翻得起了毛。 "解成,这三相四线制的口诀再背一遍!"他头也不回地故意冲屋里喊。阎解成端着搪瓷缸子出来漱口,含糊不清地背:"火线零线加地线,三相平衡电压稳……" "错了!错了。"阎埠贵猛地站起来,拍着教材封面,"是线电压三百八,相电压二百二!跟你说过多少回,死记硬背的东西不能错!" 阎解成吐了口漱口水,嘟囔道:"爸,您都检查三回了,我早就背熟了……" "熟了就好。"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瞅见苏青端着水盆出来洗脸,赶紧迎上去。苏青往石墩上一蹲,拿毛巾擦着脸,眼皮都没抬:"阎老师,不去看热闹老刘那儿正上演全武行呢。" "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阎埠贵搓着手,往苏青身边凑了凑,"我这不惦记着解成的事儿嘛。您给的那教材,解成学了三个多月了,我都检查过,啥欧姆定律,基尔霍夫定律,还有那些个线路图,他都能画下来!" 苏青把毛巾甩在绳上,这才正眼看他:"哦都会了" "哎!都记牢了!"阎埠贵生怕他不信,掰着手指头数,"就差实操了!这不就得靠您给指条明路嘛!" 要是老阎不说,苏青他真就这事儿忘到脑后了,前几天光忙着看许大茂结婚,刘光齐要跑路的热闹,这会儿被阎埠贵一提,才想起确实答应过帮他儿子进电工班。 轧钢厂虽然精简人员,但电工车间正缺学徒,电工组更是急得直拍桌子——这事儿好办,只要阎解成能过老郑那一关。 "行啊阎老师,"苏青抹了把脸,"你想啥时候让我带他进厂" 阎埠贵眼睛一亮:"您看……就今儿成不" "今儿"苏青挑眉,"上午我安排事情没空,这样吧,你让解成带着教材,再把我给老郑的那本笔记也带上,晌午过后去厂门口等我。"他顿了顿,瞅着阎埠贵紧张的样子,又补了句,"记住,让他别紧张,老郑就爱考些犄角旮旯的规程,把教材上的黑体字背熟了就行。" 阎埠贵咧嘴笑了,露出后槽牙上的烟渍:"哎!哎!谢谢苏科长!您这可真是活菩萨…" "得了得了,"苏青摆摆手,"先别谢我了,等解成真的进厂当了工人再谢不迟。" 他心里清楚,这年月电工不好找,只要阎解成能过理论关,老郑巴不得赶紧收个徒弟分担活儿——毕竟谁也不想天天加班接电线。 阎埠贵千恩万谢地走了,回屋就催着阎解成换衣服,把教材和笔记本用油布包了三层。阎解成看着父亲忙前忙后的样儿,忍不住问:"爸,苏科长真能让我进厂" "你懂个啥!刚说的,你是没听见"阎埠贵敲了下他脑袋,"苏科长啥路子杨厂长跟前说得上话的人!带你进个厂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就是你要好好把握,只要过了师傅的关,以后你就是正经的轧钢厂工人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他越说越得意,完全忘了后院还在传来的哭喊声。 前院东厢房里,张秀兰看着阎埠贵家忙忙碌碌的样子,对苏青说:"你瞧阎老师那兴奋劲儿,跟捡着钱似的。" 苏青往嘴里扔了糖,是许大茂前天送的喜糖:"可不就是捡钱嘛。现在进大厂当学徒,比考大学还难。" "等解成进了厂,阎老师怕是更有得算计了。"张秀兰把儿子抱起来,苏光伸手去抓窗台上的糖纸。 苏青笑了笑,心道媳妇你看人真准。他知道,等解成一进厂,拿了工资,阎埠贵这算盘会打到儿子的工资上,往后怕是得变着法儿地往解成这儿拿"生活费"——比如租房,伙食,厂里工资发的布票等补贴,电视剧里,不就是这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