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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那台“啃老”升级的sb-14示波器，成了动力区的宝贝疙瘩。绿莹莹的长余辉屏幕上，脉冲爆震管内的“心跳”被前所未有地清晰捕捉。 “滋——轰！” 合金管喷出淡蓝色火舌，伴随短促爆鸣。 示波器屏幕：一道陡峭的主压力峰后，紧跟着清晰可见的、快速衰减的高频震荡波纹！ “看！震荡频率提升了！衰减变慢了！”陈默指着屏幕，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新示波器的带宽和单次捕捉功能，让他能看清更多细节。 王振邦和孙工凑在屏幕前，眼神凝重。 “燃烧更剧烈了，爆震倾向增强。”孙工分析道。 “但还不够稳定，”王振邦指着波形上细微的抖动，“每次震荡的幅度和频率都有微小差异…像是…‘底气’不足” “底气”陈默敏锐地抓住这个词，“燃料还是混合气” “都有可能。”王振邦拿起一块“黑糖”燃料块，“基地提供的‘黑糖’是特制的，成分稳定，能量密度高。但…”他话锋一转，看向陈默，“你之前的实验笔记里提到过，用煤油时，火焰颜色和烟雾都不一样” 陈默立刻翻出笔记对比：“对！用煤油时，火焰偏黄，烟大，波形更杂乱，震荡弱。用‘黑糖’，火焰蓝白，烟少，波形更‘干净’，震荡明显。” 纯净度！ 前世关于燃料组分对燃烧稳定性和污染物排放影响的知识瞬间涌现！ “问题可能就在这‘纯净度’上。”王振邦推了推眼镜，“‘黑糖’虽好，但并非完美。里面微量的杂质、燃烧产生的中间产物，都可能干扰混合气的均匀性和起爆过程，导致每次燃烧的‘脾气’都有点不一样，影响爆震波的稳定建立和传播。” 陈默眉头紧锁。这问题触及核心了！要优化燃烧，提升爆震稳定性，必须搞清楚燃料燃烧的“细节”！需要…光谱分析！ 通过火焰的光谱特征，反推燃烧温度、中间产物种类、污染物浓度！ 基地有先进的光谱仪吗肯定有！但那种设备绝对在核心区，不可能让他一个小学生随便用。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台，落在角落里一个废弃的、镜头碎裂的军用望远镜目镜组上。又看到孙工工具箱里几片不同颜色的光学滤光片（用于调整焊接护目镜）。一个大胆的想法蹦了出来！ “土法”光谱分析仪： 分光： 拆下望远镜目镜里的棱镜组（能把白光分解成七色光）。 接收： 没有光电倍增管用光敏电阻阵列！陈默从电子区“淘”来几个不同型号的光敏电阻（对特定波段敏感度不同）。 固定与标定： 用硬纸板做个暗箱。棱镜固定在入口，后面按光谱顺序排列贴上不同光敏电阻。出口对准脉冲管喷口火焰。 数据采集： 每个光敏电阻接万用表测电阻变化（反映光强）。用他优化过的那台老爷工控机记录数据（basic编个小程序）。 这装置简陋得像个玩具，精度更是惨不忍睹。但陈默要的不是精确数值，而是不同燃料燃烧时，光谱能量分布的相对差异！ 通过对比“黑糖”和（理论上更纯净的）某种标准燃料的光谱特征，找出“杂质”的蛛丝马迹！ “王老师，我需要一点…更纯的燃料做对比。”陈默提出请求，“比如…精馏过的航空煤油或者…酒精”他尽量说得像是孩子的好奇。 王振邦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深深看了陈默一眼：“精馏煤油…基地有，但管控很严。酒精…纯度高的倒是有。”他转身对孙工低声交代几句。很快，一小瓶标记着“无水乙醇（分析纯）”的液体和一小瓶透明如水的“特级精馏煤油（rp-1级）”送到了陈默工作台。rp-1！这是航天煤油的代号！ 陈默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强作镇定，开始了对比实验。 点燃“黑糖”：示波器记录波形，土光谱仪记录各光敏电阻读数。 点燃酒精（乙醇）：同样操作。 点燃rp-1煤油：同样操作。 数据粗糙，但趋势明显！在老爷工控机吱呀作响打印出的图表上： “黑糖”光谱： 在特定波段（蓝紫、黄绿）有异常的能量凸起和凹陷。 酒精光谱： 相对“干净”，主要在红外和可见红黄区有能量峰（对应碳氢化合物燃烧）。 rp-1光谱： 最“纯净”，能量分布更集中平滑，只在特征燃烧波段有高峰。 “黑糖”的光谱存在异常吸收和发射带！这印证了杂质干扰的猜测！ 陈默指着图表上“黑糖”光谱的异常区域：“王老师，孙工，看这里！这些‘鼓包’和‘坑’，可能就是杂质燃烧产生的特殊光谱！它们像‘噪音’，干扰了正常的燃烧‘旋律’！” 王振邦和孙工看着那简陋设备得出的、却直指核心的结论，相视无言，眼中只有震撼。这孩子…用一堆破烂，硬是摸到了燃料化学分析的边！ “所以，”陈默总结道，小脸上满是工程师的严谨，“要喘得更稳，‘黑糖’还得…更干净！或者…找到能中和这些‘噪音’（杂质）的添加剂或者优化进气混合，让燃烧更均匀” 他不仅发现了问题，更提出了潜在的解决方向！ 王振邦用力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好！很好！这个思路非常有价值！燃料的问题，基地会重点研究。你的任务，是利用这台‘新眼睛’（示波器），继续优化管型、喷口和点火位置，先把我们能控制的部分做到最好！” 与此同时，在试验场另一端的材料加工区。 王小磊迎来了他火箭生涯的“淬火时刻”。 铝管箭体（新的）、陶瓷喷口、硝糖燃料（压得更密实）、刘老师给的微型膜盒高度计、小型co2气瓶开伞机构…这一次，他准备得无比充分。但刘老师却把他带到了一台轰鸣的箱式电阻炉前，炉膛里正烧着几根同样的铝管，温度显示：400c。 “小磊，知道为什么上次伞舱盖会卡死吗”刘老师问。 “惯性太大…盖子太紧…”王小磊回答。 “材料软了！”刘老师一针见血，“铝管在高速飞行摩擦生热，加上发动机的热传导，头部温度升高，铝就变软了！强度下降！你那盖子设计本来就有应力集中点，一软一受力，不变形卡死才怪！” 王小磊恍然大悟！他只想着开伞机构，没想过材料会“变软”！ “那…那怎么办换铁管太重了！” “淬火！”刘老师指着电阻炉，“把铝管加热到一定温度（固溶处理），然后快速丢进冷水里‘淬火’！就像打铁淬火一样，能让它变得更硬、更强！这叫…时效强化！” 王小磊眼睛亮了：“就像…烧红了扔水里我爹打锄头就这样！” “原理差不多！但温度和时间要精确控制！”刘老师指导着王小磊设定温度、计时、准备冷却水槽。 第一次尝试： 温度过高，时间过长。 “嗤啦！”烧得通红的铝管入水，白雾升腾！ 拿出来一看…弯了！ “淬火变形！温度太高，时间太长！内部应力太大！”刘老师摇头。 王小磊心疼地看着弯管，咬着牙：“再来！” 第二次： 温度稍低，时间稍短。 淬火后，管子笔直！王小磊一喜。 刘老师拿硬度计一测：“硬度提升…不够！没淬透！” “再来！” 第三次、第四次…工作台上堆了好几根淬废或不合格的铝管。王小磊小脸被炉火烤得通红，汗水浸透衣服，手上烫出了水泡，但他眼神专注，一次次调整参数，记录数据，像个小铁匠在锤炼自己的宝剑。 陈默完成一波实验，过来找水喝，看到王小磊的狼狈和执着，没说话，只是递给他一瓶水。王小磊咕咚咕咚灌下去，抹了把汗，眼神倔强：“默哥，我就不信弄不出一根硬骨头！” 终于，在第六次尝试。 温度：385c，时间：精确计时8分钟。 “嗤啦——！” 通红的铝管入水！蒸汽弥漫！ 取出，冷却。铝管笔直，表面泛着一层致密的氧化膜光泽。 刘老师用硬度计一压！ “好！硬度提升35%！淬火成功！”刘老师终于露出笑容。 王小磊看着那根经历了烈火与冰水考验的铝管，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神兵！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装配成新的火箭箭体，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这一次，箭体摸上去，带着一种冰冷的、坚硬的质感。 几天后，试验场。 依旧是清场、倒计时。 “三、二、一！点火！” “轰——！” 淬火后的铝管火箭，咆哮声更加高亢锐利！如银色闪电，撕裂空气，直刺苍穹！速度更快，轨迹更稳！ “高度150米…160米…发动机熄火！达到顶点！开伞指令发出！”刘老师紧盯遥测。 空中，箭头顶部一个小舱盖“啪”地一声被高压co2气体弹开！一顶鲜艳的橙色尼龙绸伞（基地提供）瞬间充气张开！ 火箭下坠之势骤减，像一朵橙色的蒲公英，悠悠荡荡，平稳地飘向预定的回收区！ “成功啦！！！”王小磊跳起来，嗓子都喊破了音！他追着飘落的火箭狂奔，脸上是汗水、泪水和狂喜混合的痕迹。这一次的欢呼，比上一次发射时更加响亮，更加踏实！ 陈默站在场边，看着空中那朵橙色的伞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示波器屏幕上更加稳定清晰的爆震波形。基地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在空旷的试验场上。 一根经历了光谱“诊断”和持续优化的管子，在基地深处发出更稳定、更接近极限的咆哮。 一根经历了烈火淬炼、变得坚硬的管子，载着精密的开伞机构，从失败中涅盘，稳稳归来。 一个在微观世界探寻纯净的“气”，一个在宏观世界锤炼坚硬的“骨”。 红星之下，国之重器的雏形，正从这最基础的“气”与“骨”中，悄然孕育。它们发出的声音，或许还显稚嫩，但已隐隐带上了未来战场上的雷霆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