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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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快到期末考试时，冬冬的大师兄王辉急匆匆过来报信，要冬冬赶紧回去，说是我伯父在家自杀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我们，冬冬快速收拾完东西就往家赶。 我想跟他一起回去，但冬冬死活不让，要我好好参加期末考试。 此后，我一直在惴惴不安中等待来自家里的消息。 一直到期末考试前两天，赖小红的父亲过来看她，给她送了一些吃的。食堂吃饭时，赖小红看见了我，问我要不要腊猪肝，她给我分点。 我摇摇头。 赖小红说，“你不是最喜欢吃腊猪肝吗” 我说，“我伯父自杀了。” 赖小红说，“哦，这事儿我听说了，我爸说没事了，早被救过来了。” 我松了口气，喃喃地说，“你说我伯父好端端的，干嘛要自杀” 赖小红看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最终吐出一句，“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后来还是柳小马告诉了我答案。 柳小马离开罐头厂后，脑壳突然开窍，发现了商机，成了水果贩子，专门收购新鲜水果卖给县城的水果商人，家里凑钱给他买了辆三轮摩托，从桐粱镇，跑到周边的上溪、乐华等其他乡镇，生意越做越大，隔三差五就往县城送水果。 柳小马什么消息都知道，我向他打探我伯父的情况，他说，“你不知道” 我一愣，“知道什么” 柳小马说，“你伯母把家里的钱卷走了，跟“刀巴癞”跑了，你伯父气得在家上吊，救是救下来了，可现在不吃不喝的，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我怔住了。 一提到伯母，我就想起“寡鲜廉耻”和“荡妇”这两个词，大马路上，她只要见到陌生的男人就会两眼放光，然后眼含秋波跟人家打招呼。 “刀巴癞”就是那个倒腾木头的外地人，是我伯母在巴栏老家的相好，因跟人起过争执，被人拿刀追着砍，差点没了命，眉宇留下道疤痕，大家都喊他“刀巴癞”。后来不知道怎么地，跑到桐梁来收购木材，一来二去，就跟我伯母旧情复燃了。 当然，是不是我伯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故意以做木材生意为由头邀请“刀巴癞”来桐梁，实际就是想与他重修旧好，这都不好说。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 回到家，一些不为我所知的信息雪花般飘过来。 这些信息的劲爆程度远远超出了我能接受，甚至能想象的范畴。别说是光天化日之下谈论，仅想想都膈应。 都是与我父亲有关的。 他们说，有一批没有合法手续的非法砍伐的木材被“刀巴癞”运出了桐梁，在别的关卡截获，经查证，是我父亲私自放行的。于是，我父亲被林站开除了。 他们还说我父亲不但和我伯母偷情，还和兰香姐也勾搭上了，把兰香姐的肚子搞大了。伯父得知到后，和我父亲大干一场，我父亲干脆领着兰香姐逃之夭夭，我伯母也卷着家里的钱跟刀疤癞私奔了，人财两空的伯父气得上吊。 现实就是一台显微镜，照着生活里的蛆。我就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我仿佛能听到火苗在脸上、在全身奔跑的声音。 作家伊坂幸太郎曾经说过一句话：“一想到为人父母居然不用考试，就觉得太可怕了。” 我其实是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些满天乱飞的传言的，我总觉得，我父亲收敛了很多，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但看见我母亲每天躲在家里以泪洗面，又不得不去信。 我一想到有个这样的父亲就觉得太可怕了。 那个年，是我成年后过得第一个年，让我体会到了成年人世界的混乱和不堪，我和母亲整天躲在家里，根本没脸出门。偶尔听到有人敲门，我们母亲全身都麻酥酥的，仿佛有一条凉蛇在身上趴。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我和母亲吃得很早，我甚至还喝了烧酒。吃完饭，我早早上了床，酒在我脸上发烧，身体却冷得出奇。外面下着雨，沙沙地响，屋子里却出奇的安静，直到家家户户的鞭炮声炸雷般响起，桐梁的人要开始大张旗鼓吃年夜饭了，我趁机会偷偷溜出去，在河边的堤坝上走。 外面，雨已经停了，有风，顺着风，我看见田野的纵横里闪着一盏盏灯光。 走道大桥那棵古樟树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冬冬。 我们有着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语，沿着河堤默默地走，岸边到处都是枯黄的落叶，随风打转。 快到布兰坊时，冬冬停了下来。 冬冬说，“进去看看吗” 我无力地摇摇头。 冬冬说，“不进去也好，我爸现在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就剩一口气吊着。” 突然，我蹲下来抱头，泣不成声说，“我爸怎么可以这样，不成畜生了吗” 冬冬叹了口气，蹲下来轻轻拍我的后背。 大年初二，我二姐过来接我妈去她家住。 我二姐怀孕了，快要生了，二姐说是接母亲过去照顾她月子，其实也是想让我母亲远离那些纷争和烦恼。 过完年，冬冬准备送伯父去县人民医院住院。 冬冬说，“再不去医院，就得死在家里了。” 去医院那天，我过去帮忙，伯父不愿看见我，有气无力骂我狗杂种，要我滚出去。 伯父住院后，我每天下课都会去县人民医院看他。 医院患者很多，住院部的门口，走廊两边，都坐满了病人和家属。有一次，我看见冬冬与收费窗口的工作人员发生了争执，工作人员说，住院费不够，里面有两张假钞，冬冬不相信，冬冬说'怎么可能，还说这是他大师兄王辉给他发的工资，大师兄绝不可能给他发假钞。 我把生活费拿出来补交了住院费，我说，“可能你大师兄也不知道这是假钞，他的老板给他发的就是假钞。” 冬冬愤懑地说，“什么东西，发个工资还发假钞。” 我们一起去路边摊吃东西，冬冬破天荒要了谷子酿的烧酒，可能是心情不好，他猛的一口下去，烧酒从喉咙涌了出来，他连忙跑到墙角去呕，我过去轻轻拍他的后背，就像大年三十那天他拍我那样。 我边拍边说，“你慢点喝。” 冬冬呕了半天，苦胆都差点呕破了，就是吐不出来。 吃完东西，结账时，我看见冬冬掏出了零钱，犹豫了一下，把零钱塞了回去，再把医院退回来的假钞掏了出来，路边摊老板伸手过去接，我拦住了。 我说，“老板，我来付。” 老板笑眯眯说，谁付都一样。 我说，“这里有零钱，省得你找。” 回医院的路上，冬冬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我。 进了电梯，见电梯里没人，我靠过去，把手放在他的胸前，上下来回顺了顺，我问他，“呛着了没事吧” 他尴尬地笑笑。 我小声地逗他，“胆那么小，至于吗，付个假钞还要喝酒。” 见我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犹豫半天才说：“家里的钱都被我妈卷走了，我手里的钱缴住院费都不够，每天还要给我爸买吃的......” 我靠过去安慰他，“没事，我卡里还有钱，明天我就去银行取出来。” 冬冬紧紧搂着我：“不行，那是你的生活费。” 我推开他，“钱重要还是伯父的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