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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除夕来临，潘令宁一大早先去了汲云堂，与宅老一同换桃符。 大户人家仍旧保留古朴旧礼，仍以桃木板做春联，普通人家多改用纸符了。 临近午时，崔题从崔府赶来，与她一同用过午膳，便当做年夜饭了。 他略表歉意道：“今夜不能陪你守岁了，抱歉，这些日子太忙了，好些日子不能陪着你。” 潘令宁低声问：“太师……可还安好” 崔题摇了摇头，言语间积压着沉重的忧虑：“只能勉强进些米汤。” 八仙桌之下，潘令宁的手心悄悄拢成拳，看着崔题默默期盼，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清楚他心里渴求何事。 她的手指紧了又紧，最终才慢慢松开，终于轻声开口：“那……择日，我拜访崔夫人，探望老太师可好” 崔题眉梢倏忽一跳，眼眸瞬间亮了，可他仍是小心翼翼询问：“你当真……同意上门看看” “嗯……”潘令宁颔首。 崔题克制、压抑着喜悦心情，但嘴角仍是忍不住微微扬起，他喟叹一声，忍不住轻轻拥住她，耳鬓厮磨，嗅了嗅她的发，亲吻她的脸颊、侧颈说道：“我知你定会体贴我！” 见他如此轻易满足，潘令宁心下愧疚，也抬起双手拥抱住了他，轻声道：“对不起……” 本来她心头藏着温巡的烽火警告，想告知他，在这份难得的安宁面前，她又不忍打破。而且她分不清温巡的立场，和不确定他的警告是真是假，最终她还是强压下心头，不再提起。 崔题又低声道：“明日便是正旦朝会，那契国使团不走，我也抽不开身，等元夕佳节，你同我回府拜访，如何” “好，我随你吩咐！” 崔题忍俊不禁，松开她，刮了刮她的鼻梁道：“怎么能用吩咐这个词我可是……一直听夫人调遣！” 潘令宁眼里缀着星光，也扬唇带出一抹笑意。 崔题便有试探地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见她没有反抗，才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温存之后，他紧紧抱住她，努力平复着炽热而紊乱的呼吸，沙哑道：“真想快点娶你过门！” 潘令宁被他亲得两眼迷醉，脑子空茫茫，只是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 正旦当日，潘令宁和徐焕一早去了书铺，给女工和长工发喜果荷包，与齐东翁和齐远，相互拜年。 齐远照常给她送了一盏花灯，不过，不再是才子佳人的图案，而是画着年兽的图腾，他眉开眼笑道：“送给潘娘子，权当驱邪！” 文葵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见他赠与了潘令宁之后，手中空空如也，不免失望地低下头，双手拧着手绢，却不敢说。 徐焕瞥见文葵神色，便在一旁打趣道：“驱的什么邪少东家怎么没赠与我和文葵，莫非当我们两人不存在” 文葵闻言，又怯生生抬眸，眼巴巴地望着他。 可惜齐远却未留意她的目光，只搔搔头满怀歉意道：“都有都有，等等啊！” 而后，他居然跑出去一趟，没一会儿工夫，又提了几盏花灯回来，挨个儿分发。发到了文葵手上，文葵略带羞涩又心满意足道：“多谢少东家……” 徐焕抬起灯笼看了看，忽然揶揄道：“哦，送给潘东家的是驱邪图，我这个是祈福图，倒是，文葵手中的，是才子佳人图” 她掩唇“咯咯”一笑，把齐远笑得大惊失色。 齐远连忙欲取回文葵手中的灯笼，并抱歉道：“这……抱歉！方才买得匆忙，倒忘了细看了，我这就去换一盏，娘子可别误会！” 徐焕悄悄一挡，持着灯笼柄推开了他的手：“诶正旦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可不吉利！” 潘令宁目光满怀深意地逡巡片刻，当即了然，忍俊不禁，也静默不语、悠然看戏。 徐焕此时既强势又狡黠道：“不若问问文葵，她可喜欢若是喜欢，便收下了，皆大欢喜！”说罢，她眼波流转睇向一旁，“文葵，你说呢” 文葵耳根发红，双手捧着灯笼柄，一直低着头，轻轻说道：“多谢少东家……我很喜欢……” “那……那……那便祝福娘子，喜年喜气、万事顺意！” “少东家也是，同祝少东家万事顺意！大比之年旗开得胜！” 徐焕和潘令宁对视一眼，偷偷憋笑。 潘令宁这才说道：“少东家，你自己也未收到灯笼吧” “我……不用，改天去了夫子家里斗诗，我再赢回来便是！” “那怎么可以，你送出了祝福，自然也要收到祝福。文葵，你代我去买几盏灯笼吧，回头分予大伙儿，尤其少东家那一盏，要仔细挑选！” 文葵诧异地抬头，而后克制不住扬起一抹笑意，点头道：“是，娘子，小的这就去！” 看着文葵满怀期待地跑走了，潘令宁又对齐远道：“少东家，再有两年才是大比之年，你学问出众，若是课业不急，也可思考婚姻大事。你已过了弱冠之龄，又是家中长子，东翁和夫人也早盼着你开花结果……” 齐远脸上的笑容陡然收住，挂上了一抹失望之色：“潘娘子，去岁开春之时，我在庭中栽了一株‘仙品桃’，可惜未植活，今年开春，打算重栽一株。如今庭中尚无桃树，如何盼得开花结果” “可我记得……东翁提及，齐家宅邸已有李子树，春来一树繁花如瑞雪，夏时果实累累盈满枝头。既已经有了李树，又何必执着于手植‘仙品桃’”潘令宁说得清醒而冷情。 齐远的目光幽暗了下去，垂首静默许久，才低声道：“世人皆知‘仙品桃’为上等，我满心满眼地期盼着，头一次没种活，有诸多原因，若就此放弃，我实乃不甘心……” “桃与李，各有千秋，便是常人口中的‘上等’，口味不合齐公子心意，强求也未必觉得甜，您说是么” 齐远埋首更低，明明比潘令宁高一个头，却在她跟前无半点轩昂之气了。 最终他的语气如同神采一起黯淡下去，低声说道：“我……明白了娘子的心意！自会听劝调整……不再执着于，手植‘仙品桃’！” 潘令宁点头：“少东家，您能想开便好！看，文葵回来了，似乎给您提了一盏‘金榜题名’的灯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