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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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回想了一遍自己是不是干过什么坏事之后，师衍又想了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干过大善事。
这么快，福报就来了？
有时候，人们总是轻易相信噩耗，却对突然降临的好运百般质疑。师衍觉得自己一定是“苦日子”过得太多了，受到一点点善待都受宠若惊，何况是这天大的“恩宠”。
他几乎忘记了一点——他和易青绾是夫妻，圆房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论愿不愿意，必然会发生。
可是有些理所当然在他这里却不一样，他所认准的理所当然只有易青绾的意愿。
“不行吗？”怕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刚才那句话，易青绾贴心的又问了一次可不可以。
“行！行…行行！”他忙不迭的回答，一激动，甚至站起了身。
屋子里没有点烛灯，全凭着夜空的明月透过紧闭的窗子洒进来淡淡的月光照亮。他一站起身，身形虽然削瘦，那高挑的个头却好好的遮住了大半光亮。
逆着光，易青绾看不清他的表情。
正当她半眯着眼睛，努力想要分辨的时候，却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闻…仿佛全身上下唯一能感受到这个世间的只剩下了两片唇瓣。
那杯茶…真的是凉透了…
当师衍俯下/身来将自己的唇覆在她的唇上时，她脑子里莫名的就闪过了那个念头。
真是凉啊…
可这凉意偏还带着一股酣畅感，如在烧得灼人的肌肤上贴上凉冰，一瞬间的舒爽之感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接下来又是酥/麻，沿着背脊一路窜上窜下，贯穿全身。
那茶叶的余香还留存于口中，他的舌尖小心翼翼的划过她的上颚，动作轻缓的近乎虔诚。可是，易青绾却不同，她贪恋他口中的茶香，疯狂的追逐着他那点点舌尖，然后强硬的将其顶回了对方的领地。
师衍错愕之下，她已经轻轻/咬了下他的唇角，迫使他微微张口，方便她主动的探进去在他口中攻城掠地。
唇齿相交时，易青绾是那样的用力，不给两人留一丝空隙。不过片刻时间，她就几乎撑不下这口气，几近窒息。
师衍感觉到抓着自己衣衫的手稍稍松开后，他也既是放松又有些遗憾的松了一口气。只是，也是直到分开时，他才感觉到了脸上那些许温热。
伸手一抹，摸下来点点水迹，带着咸意。
这不是他的眼泪，是她的。
他连忙拽住了想要往后退去的易青绾，抬起手在她眼角边轻轻拭了一下。
她已是泪流满面。
“怎么了？”师衍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十三年了，越长大，他越是看不到她毫无保留的展露出这样悲伤的情绪。从前他觉得不会流泪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如今看到她哭，他才惊觉自己更怕看到的是她的眼泪。
到底是怎样的痛苦，才能让她毫无征兆的流下泪来。
不需要看到他的表情，易青绾都能猜出他现在的神情有多么慌张，可是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伤心。她只是……有些高兴。
多少了次了，她会在夜半从睡梦中惊醒。上一世师衍离她而去的场景反反复复的浮现在她脑中，梦中的她就像上辈子那样站在那个营帐之外，拼了命的想要推门走进去，去见他最后一面…可是，直到最后都无法伸出那只手。
这个噩梦直到最近才稍稍缓解，只因她在惊醒的时候，活生生的师衍就睡在她的身边，触手可及。那种安心之感，让她无惧任何艰难困苦，无论将来沦落到何种境地，她都不会担心不会恐惧。
这辈子，一切都是好好的。他与她，还如此亲近。
她坚信今世的一切都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只是，有一点，她还是要像上辈子那样对不起他了。
“别哭，有什么事你告诉我，说什么都行……”面对这样的状况，师衍有些手足无措。此前，他从来没有劝解她不要流泪的机会，现在竟然有种无从开口的感觉。
易青绾轻轻/握住了他为她拭泪的手，郑重道，“对不起。”
他们二人之间何曾这样认真的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师衍忍不住屏息，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听到的事情一定是天大的噩耗。他猜测，她会不会又突然不愿意了……不愿意也没关系的，他绝不会勉强，他做得到这一点。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她后悔了，后悔嫁给他。
也许，直至今日都仍是无法真心接受他。
可是，紧接着他听到的却是未曾料想过的一句话。
易青绾狠狠的闭了一下双眸，复又睁开，一言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我这辈子不打算生孩子。”
言简意赅。
这几年不想，今后也不想。
上一世，两人就没有孩子。成亲十载，易青绾宁肯自己喝避子汤伤身也不肯生孩子，师衍还是后来才发现这件事的。她到今日都还记得自己丈夫当时的表情。
这个世道里，许多女人都把孩子当成自己一生的依靠，拼了命也要生个孩子养在膝下，只求一个孩子就什么也不再在乎了。可是易青绾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不想生孩子，甚至从懂事起开始她就想着今后嫁人时绝不生子。
一来，她嫌孩子是个累赘。二来，她也没有自信当好一个母亲。
易青绾知道自己很像自己的母妃，可是她的母妃是这世上最自私的母亲，她像极了对方，又怎么能养得好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不如不生。这样的话，孩子不会拖累自己，自己也不会拖累孩子。
“我和二哥都是我母妃的孩子。可是，我跟我二哥不同。他一直想生个孩子，然后倾尽所有养大对方。可是我不想，我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对不起……”
从今日师漓与她说起孩子的事情开始，易青绾才真正正视起这件事。前一世，她与师衍是另建了府邸在外，就算师家对师衍施加了什么压力，她也无从得知甚至充耳不闻。可是这一世不同，她嫁进了师家，就算做不到事事迁就，也希望师衍不会在家人和她之间左右为难。
可是，事实告诉她，她想象得还是太天真了一些。
别的事也便罢了。孩子的事，不要提师家，就连师衍都不一定会认可。
易青绾很清楚自己提出“不生孩子”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与师衍之间，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出现。那么，如果她和他接受不了他有别的女人，师衍这一生也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因为自己的自私，也许会断绝他一辈子的指望。
上辈子，他们二人闹成那般样子，没有孩子也许是情理之中。可是如今正是刚刚心意相通，将要有浓情蜜/意的时候。
她突然就浇下了这盆冷水。
“对不起。”这是她今夜第三次说起这句话，比上一世活了一辈子说过的还要多。
师衍就站在她的对面。双眼习惯了黑暗之后，她其实可以隐约看清他的表情，但是此时此刻却实在是不敢抬眸看去。
半晌，她几乎都要忍不住再次开口的时候，肩膀却突然被他按住。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师衍的语气中确实带着余惊未了的微颤，就连按着她肩膀的手都有些不稳。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极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悲喜交杂之下维垂的嘴角都无力再扬起，半天才收回手拍拍自己的太阳穴，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结果只是这种事，这种事哪值得说什么对不起。”
易青绾愕然。
“不生孩子算什么？听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不生才好。”他毫不犹豫的说出来，然后笑得愈发轻松了一些，“只要你不是后悔嫁人了，那就咱们两个一起过下去吧，只有咱们两个。”
其实他还想加上一句——如果因为这个理由就永远都不圆房了，他才真是要认真考虑一下。
不过看易青绾的意思，应该不至于如此。
他与她都说出了让对方无从想象的话语。
“绾绾……？”见面前的女子突然沉默了，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易青绾终于抬起头看向他，泪痕未干，抿了抿唇道，“如果一会儿我笑出来了，一定是因为太高兴了。”
师衍愣了一下，转瞬便反应过来其中深意，本来已经凉下去的肌肤眨眼间又烫得惊人。可是他面前的女子还是笑得那般开怀，甚至连仰起头吻上他的嘴角时都忍不住咧着嘴微笑。
他想，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会在这样的夜晚笑得如此肆意。
可是，易青绾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表现出自己的怯意。
上一世，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发生在成亲后的第四年，简言之不过四个字——苦大仇深，实在是没什么可回忆的。而如今，她却从未像今时今日这样开心过。
有些事情，因为早已经历过一次，所以不会惧怕。其实上一世的两人成亲十载，也没有过多少次这样的经历。在她的记忆中，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时，他的神情都不会比她愉悦多少。
心上的痛苦，是任何欢愉都无法掩去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
他对她未知的那一面充满好奇，她却对他身体上不为人知的一面了如指掌。一开始，他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青涩伤到了她，可是渐渐的，他便清楚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无需顾忌着她。
易青绾的双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已经毫无距离可言，可是她仍是要亲手触碰到他才能安心。从脸颊到肩臂，胸膛至下腹……她喜欢环着他腰间的感觉，说不出的安心。
有些事情确实是遗憾的，比如，只有她一个人有那成亲十载之间两人亲密接触的经历。
可是转念一想，那实在算不上什么愉快的回忆。
就她一个人知道好了。
自重活这一世开始，她希望他这辈子的记忆都是甜腻而温暖的，没有冰冷与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