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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雪芙抱着孩子缓步走上公堂，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素净的藕荷色襦裙，发髻简单挽起，只用一支白玉簪固定，再无往日的华贵装饰。 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紧张，不安地扭动着，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宋雪芙连忙轻轻拍抚着孩子，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林文轩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立刻膝行几步上前，双手向前伸出，做出一副乞求的姿态，手指在即将触到宋雪芙裙角的瞬间，被她一个侧身避开。 他今日特意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袖口还打着补丁，显得格外落魄可怜。 "雪芙！"他声音哽咽，眼眶通红，刻意挤出几滴眼泪，"对不起，你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刻意的哭腔，却在不经意间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宋雪芙冷冷地看着这个曾经同床共枕的男人。 "我不会和你回去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你可以让你的表妹回去。" 堂外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将府衙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挤在最前面，挥舞着油腻腻的手掌高声嚷道："这宋大小姐太不像话了！ 听听，这像话吗"他的声音粗粝沙哑，唾沫星子飞溅，"孝顺父母本就是做儿媳应该做的！"他身上的围裙沾满血渍，随着激动的动作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旁边几个妇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婆子挤到前面，扯着嗓子附和道："就是！我家儿媳要是敢这么说话，我非得让儿子休了她不可！" 她枯瘦的手指指着堂内的宋雪芙，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污垢。几个年轻媳妇躲在人群后面，虽然不敢出声，但眼中也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林文轩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利用舆论逼迫宋雪芙就范。 他的手指悄悄掐着大腿，硬是又挤出几滴眼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 宋雪芙站在公堂中央，感到无数道目光像刀子般刺在她背上。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手指紧紧攥住襁褓的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痛苦，突然放声大哭，清脆的哭声在肃穆的公堂上格外刺耳。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时，陆明远站了起来。 陆明远一袭靛青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方羊脂白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缓步走到公堂中央，步履从容不迫，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他的目光扫过堂上众人，最后落在林文轩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林公子，"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在书院讲学般清晰有力，"若要我家大姨子回去，也不是不行。"他从袖中取出一叠泛黄的账册，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边，显然经常被翻阅，"只要把这八千两嫁妆还清即可。" 宋雪芙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不明白妹夫为何突然说这种话，难道是要她回去 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恐慌，哭得更加厉害了，小小的手脚在襁褓中不安地挣扎。 林文轩则眼前一亮，以为看到了希望。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手指微微张开，做出一副渴望的姿态。 但当他看清陆明远手中的账册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是他亲手记录的嫁妆变卖账目，上面还有他的私印，朱红色的印泥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堂外围观的百姓突然安静下来。那个屠夫张大了嘴，油腻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手中的杀猪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尖嘴婆子则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人群后面，再不敢出声。 "挪用嫁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突然高声道，他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这家人怎么如此没有底线嫁妆可是媳妇在婆家的立足之本！将来可是要传给儿女的！"。 陆明远将账册呈给宋知府，转身面对围观百姓。他的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脸："诸位刚才不是说孝顺公婆是儿媳本分吗那侵吞媳妇嫁妆，又是何等行径"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人群鸦雀无声。那个最先叫嚷的屠夫低下头，用油腻的围裙擦着汗，不敢与他对视。几个原本指指点点的妇人悄悄后退，生怕被人注意到。 王通判坐在一旁，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茶水溅湿了他绯红色的官袍。他本想帮林家父子说话，但面对确凿证据，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宋知府翻阅着账册，脸色越来越阴沉。账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一笔笔变卖记录：宋雪芙陪嫁的绸缎庄作价五千两、田产两千两、首饰器物一千两...最后还附着一张当票。 他猛地合上账本，声音如雷："林文轩！你还有何话说" 林文轩瘫坐在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的衣衫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林父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已经磕出血来，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的痕迹："大人明鉴！这都是误会...犬子一时糊涂..."他的声音嘶哑，再不复先前的嚣张气焰。 宋雪芙抱着孩子，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公公如今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宋知府重重拍下惊堂木："肃静！"待公堂安静下来，他沉声道："林文轩宠妾灭妻，私挪嫁妆，罪证确凿。本官判你赔偿宋雪芙全部嫁妆，并罚银千两。" 他看了一眼女儿怀中的婴儿，声音柔和了些："至于孩子，由母亲抚养。林家每月可探视一次，需有宋家人在场。" 林文轩闻言，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不！那是我的儿子！"他挣扎着想要扑向宋雪芙，却被衙役死死按住。他的发髻散开，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状若疯癫。 陆明远站在宋雪芙身旁，像一堵坚实的墙，将她与林家父子隔开。他的目光扫过堂上众人，最后落在王通判身上："王大人可有异议" 王通判脸色铁青，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宋大人判得公正。" 堂外围观的百姓早已换了口风，纷纷称赞知府大人明察秋毫。那个屠夫甚至高声喊道："这种人家就该严惩！"他的声音洪亮，仿佛刚才的指责从未发生过。 宋雪芙抱着孩子，在妹妹和陆明远的陪同下缓步离开公堂。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背后，林家父子被衙役拖走的哀嚎声渐渐远去。
![东都汴梁闲话回忆录[七五]](https://img.picturecdn.com/images/155639/5c729703a9d5fdf65e4e83358e77237e.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