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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岁以上者出列。” 易华伟的声音让校场西侧的战马都竖起了耳朵。二百一十三名老兵拖着步子走到场中央,最年长的吴老栓走得太急,绑腿散开了都没察觉。 “每人领二十亩番薯田,就在京郊皇庄。” 易华伟从王承恩手里接过一本册子:“地契已经备好,今日就可去户部领取。” 后排突然传来压抑的抽泣声,百户陈石头用生满冻疮的手抹了把脸,他孙子今年刚满月,终于能见到了。 “十六岁以下站到旗杆下。” 三十四个少年你推我挤地聚拢过去。王狗儿被挤得踉蹡了一下,被一名锦衣卫伸手扶住,易华伟眉头皱起——这孩子体重不会超过六十斤。 丘成云带着二十名西厂番子开始登记,老兵们按服役年限领取安家银,每多一年加发五钱。少年们逐个测量身高体重,最瘦弱的三人立即被带去太医署。 未时二刻,工部送来三十七辆牛车,前十五辆装着老兵们的赏赐:每人两套布衣、五斗米、一口铁锅。后二十辆是给幼军营的:统一尺寸的皮甲、特制的短枪、笔墨纸砚 最后一辆车载着五名教头——都是因伤退役的神机营老兵,现在月俸三两,专门教授文化。 王承恩在册子上记下,本次裁撤老兵二百一十三人,年省军饷两千五百五十六两,收编幼童三十四人,年增支出四百零八两,需新增屯田四千二百六十亩,预计年产番薯八万五千二百石……… 当最后一辆牛车离开时,太阳已经西斜。 易华伟突然转身,紫金靴踏在点将台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混元一气功运转间,声如闷雷般在每个将领耳畔炸响: “马宏。” 被锦衣卫押着的三大营提督浑身一颤,铁链哗啦作响。 “虚报兵额一千二百人,年贪空饷五千四百两。” 易华伟每说一句,就有一本账册从王承恩手中飞出,重重砸在马宏面前:“私卖军马二十三匹,受贿纵容商贾充军。” 校场一片死寂,只听见账册翻动的沙沙声。马宏的嘴唇哆嗦着,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易华伟突然抬手,一道紫气从指尖激射而出。马宏的将盔‘砰’地炸裂,露出底下白的头发。 “剥去官服。” 四名锦衣卫立即上前。绣春刀划破锦袍的裂帛声中,马宏肥胖的身躯不停颤抖,露出腰间一块羊脂玉佩——上面刻着‘盐引通兑’四个小字。 “好一个‘盐铁使’。” 易华伟冷笑:“拖去西市,凌迟三日。家产充公,九族流放琼州。” “陛下饶命……饶命啊” 马宏瘫软如泥,被拖走时在沙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丘成云适时呈上第二本名册。易华伟指尖轻点,名册无风自动,停在某页时突然撕裂——写满名字的纸页悬浮在空中,被夕阳照得半透明。 “神机营把总赵德全,吃空饷八十人份。” 队列中一个黑脸汉子猛地跪下,铠甲砸在地上‘咣当’一声。 “三千营千户周永昌,以次马充战马,倒卖精料。” 又一名军官面如土色地爬出队列。 “五军营管队郑三虎,” 易华伟的声音突然转冷:“克扣军粮致士卒饿毙。” 最后被点名的虬髯武将突然暴起,拔刀冲向点将台。但他刚跃出半步,整个人就僵在了空中,目露惊恐。 易华伟隔空一抓,北冥神功的吸力让他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朕最恨的,就是喝兵血的蠹虫。” “咔嚓”一声脆响,郑三虎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尸体落地时,皇帝袖中飞出三枚铜钱,精准地钉进另外三名罪将的眉心。 “其余人等,” 易华伟甩去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按《大明律处置。” 当行刑的号角响起时,易华伟却走向那群瑟瑟发抖的次级军官。他随手拿起一把军弩,搭箭拉弦的动作行云流水。 “嗖!” 百步外的箭靶红心被洞穿,箭尾犹自颤动。 “能射中此靶者,” 易华伟扔下弩箭:“官升一级,赏《紫霞功入门心法。” 原本面如死灰的军官们突然抬头,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有个年轻守备甚至直接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末将愿试!” 皇帝微微颔首,转向那些通过检验的老兵:“你们当中,有谁识字” 十几个粗糙的手举了起来。 “即日起,你们就是新军的百户。” 易华伟从丘成云手中接过一迭任命状:“朕许你们自募亲兵,月饷加三成。”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时,校场上已经点起千百火把。跳动的火光中,有人跪地谢恩,有人抱头痛哭,还有人摸着新领的腰牌反复确认——这夜之后,京营再也不是从前的京营了。 …………… 戌时三刻,夜色如墨。 西长安街的梆子声穿透沉沉夜幕,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梆子声刚落,三百名锦衣卫缇骑如鬼魅般出现,迅速封锁了太仓库周边三条街巷。 沉重的木制拒马被抬起,横在各个路口,阻断了通行的道路。每个十字路口设下双岗,两名锦衣卫并排而立,手持新式燧发短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制高点上,配发新式燧发短铳的射手早已就位。他们趴在屋顶、塔楼之上,枪口对准可能出现异常的方向,身体保持着静止的姿势,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库房屋脊上,二十四名弩手埋伏其中,他们趴在冰凉的瓦片上,后背紧贴着屋脊,每人箭囊里插着三支响箭。这些响箭尾端系着特殊的哨子,一旦射出,尖锐的哨声能同时惊动五城兵马司与西厂衙门。 太仓库正门,那扇厚重的木门紧闭,门上的青铜锁重达八十三斤,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锁上有三个不同的锁孔,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开启方式。此刻,三位负责开锁的官员早已在此等候。 户部尚书李汝华站在最左侧,右手紧紧握着一把钥匙,目光不时看向身旁的骆思贤和丘成云,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骆思贤身着黑色铁甲,站在大门中间,双手放在中部机括上,手指微微用力,似乎在感受着机括的阻力。 丘成云站在右侧,身穿一身暗红色服饰,头戴乌纱帽。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的装置,那是最后一道密锁的关键。 “开仓!” 随着一声王承恩令下,三位官员同时行动,将钥匙缓缓插入上锁孔。 就在此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玄色描金的御辇在七十二名力士的抬扛下稳稳停驻在太仓库前。御辇两侧,手持火把的侍卫整齐排列,火把的光芒将周围照亮,火光照在力士们的脸上,映出他们额头的汗水和紧绷的肌肉。 帘子被掀开,易华伟踏出辇车。他今夜未着龙袍,只穿一件暗纹犀皮甲,腰间悬着的不是玉带,而是条三指宽的钢扣武装带。 “参见陛下。” 守在阶前的骆思贤单膝跪地,身后两百名锦衣卫同时按刀行礼。 易华伟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迈步向前:“打开库门。” 库房内,七十二盏青铜油灯悬于梁下,灯芯浸在南海进贡的鲸油里,火光稳定无烟,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每一盏灯都由精工巧匠打造,灯座雕刻着狴犴纹样——这种传说中公正严明的神兽,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地面铺就的苏州金砖被磨得发亮,倒映着堆积如山的银箱。每口箱子长三尺,宽一尺八寸,清一色的楠木材质,箱角包着防止磨损的黄铜,锁扣处贴着西厂的朱漆封条。那些封条上的字迹尚新,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库房深处传来铁箱开启的声响,四名赤膊力士正将银锭码放上秤。那些银锭每个都铸成标准的五十两元宝形,底部刻着‘足色纹银’和各家商号的印记。秤杆高高翘起时,掌秤官哑声报数:“每箱净重两千两,第七十一箱验讫。” 易华伟站在库房中央,伸手抚过一口银箱的边角,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 “陛下,已经清点已毕。” 丘成云双手呈上清单, 易华伟微微颔首,示意他开始汇报。站在一旁的户部尚书李汝华立刻挺直了腰背,这位六十余岁的老臣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算盘,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银箱,指节微微发白。 “介休范氏……” 丘成云翻开第一页清单:“起获现银二百八十七万两,黄金十二万两。山西各府县店铺、田产折价约一百六十万两。” “啪——” 李汝华手中的算盘珠子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老尚书的手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悄悄抬眼看向皇帝,却发现易华伟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目光更深沉了几分。 “太谷曹氏,现银一百九十三万两,黄金九万五千两。绸缎庄、茶马引折价二百二十万两………” “祁县乔氏…,” 丘成云换了本更厚的册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江南’二字:“松江徐氏,现银四百一十二万两,黄金二十五万两。苏杭丝坊、景德镇瓷窑股契折价三百八十万两。” “嘉兴项氏……” “说总数。” 易华伟突然打断道,声音不大,却让库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他背着手走到一口银箱前,用指甲轻轻刮下一点银粉,在指尖捻开,看着那银色的粉末飘落在地。 丘成云立即合上册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回禀陛下,八大晋商共抄出现银一千八百六十五万两,黄金六十一万两。江南三百七十姓,现银五千七百四十三万两,黄金二百一十八万两。合计白银七千六百零八万两,黄金二百七十九万两!!” 明朝时期,全球白银大量流入中国。16世纪,西班牙人通过马尼拉大帆船将美洲白银运到中国。隆庆开关后,流入中国的美洲白银从每年50吨激增至200吨。 整个明朝时期,白银总流入量接近三亿两。到万历二十六年,明朝民间白银存量突破2.5亿两。加上历代积累,国内白银总量超过八亿两。 而这次查抄八大晋商加江南氏族,抄出了全国十分之一的白银。 以现在新军粮饷标准计算,步兵每月月饷二两,年耗二十四两,骑兵月饷三两,年耗三十六两,火铳手月饷四两,年耗四十八两。 按查抄的现银计算,可养20万步兵加10万骑兵加5万火铳手,持续十年。这还是包含战马饲料、甲胄维修等附加开支在内。 太仓库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李汝华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老尚书慌忙弯腰去捡,却因为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捡起来。 易华伟看着这一幕,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李爱卿,这相当于……” “相当于太仓库三十年的岁入。” 李汝华终于捡起算盘,声音干涩:“江南一个绸缎商,藏银竟比九边军饷还多。” “李卿。”易华伟突然点名。 “臣在!” 李汝华立即向前一步。 “现银留六成充国库,三成送内帑,一成送往工部。” 易华伟转身看向他,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即日起,太仓库分三库:甲库存金银,由西厂与锦衣卫共管;乙库收田契,交由户部清丈;丙库存商股,朕亲自过目。” 李汝华整个人像是被惊雷劈中般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盯着易华伟的侧脸,干裂的嘴唇张合了两下才发出声音: “陛下…这…这等巨款……” 易华伟缓声道:“李卿悠着点,银子就在这里,又不会飞。” 老尚书突然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苏州金砖上,发出闷响:“陛下圣明!若将此银用于实务,我大明可兴百年!” 丘成云上前半步,手中名册轻轻敲击:“李大人莫急,且听陛下分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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