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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的糖价又涨了。杂货铺的掌柜把糖罐往柜台里挪了挪，看着讨价还价的妇人，叹气道：“不是我要涨，是宇文家的糖栈把货都囤起来了，说要等秋收后再卖，到时候啊，怕是要翻三倍。” 妇人手里的布巾攥得死紧：“没糖怎么腌菜怎么给娃子补身子” 这话传到澈儿耳中时，他正在查看新收的农书。书上记着：“糖者，甘也，可松土，可肥田。”他合上书本，指尖在“糖”字上顿了顿，想起去年在江南，看见蔗农把榨糖剩下的渣埋在土里，地里的甘蔗长得格外好。 “去查宇文家的糖栈。”澈儿对密探说，“看看他们囤了多少糖，都藏在什么地方。” 三日后，密报送到：宇文玄在京郊的仓库里囤了十万斤糖，有红糖、白糖，还有做糕点用的绵糖，麻袋堆得像座小山，门口有护卫看守，连耗子都钻不进去。 “他倒会选时候，”殷照临看着密报，“青黄不接，百姓缺糖，他正好抬价。” 澈儿走到窗边，看着院角那棵石榴树，去年的枯枝上冒出了新芽。“糖非米盐，却也是民生所需，”他转身，眼里闪着光，“他要把糖当金子囤，我就把糖变成肥，让它在地里长出金子来。” 他传下两道令：一是让户部开仓，把官仓里的陈糖拿出来，平价卖给百姓，稳住市价；二是让农官试验用糖做肥料，看看能不能改良土壤。 农官们起初犯嘀咕：“糖那么金贵，撒在地里太可惜了！”澈儿亲自去了京郊的试验田，那里的土是沙壤，贫瘠得很，种什么都长不好。他抓了把红糖，撒在土里，又浇了点水，“你们看，”他用树枝搅拌，“糖遇水融化，能吸引虫子来松土，还能让土壤更肥沃。” 试验了半个月，奇迹真的发生了。撒了糖肥的地里，种下的豆子竟冒出了绿芽，比没撒的早了三天，芽子也更壮。农官们又试了用糖熬成膏，涂在犁铧上，犁地时竟比往常省力，沙壤也没那么板结了。 “这叫‘糖膏润犁’，”澈儿笑着说，“糖膏滑，能减少阻力，还能让犁过的土更松散。” 消息传开，百姓们都学着用糖肥田。宇文家的糖栈前，再也没人排队了。有个老农路过，看着紧闭的大门，啐了口：“囤吧，囤到最后，还不是要变成地里的肥！” 宇文玄站在高楼的窗边，看着远处运糖的车队往农田去，而不是往他的仓库。他的银发被风吹乱，像一蓬结了霜的草。“甘器沃土”他低声重复着密探的话，指尖捏着个糖块，糖块在掌心慢慢融化，黏得发腻，“他哪里是在肥田，是在肥民心啊。” 属下递上账册，上面的糖价一路下跌，仓库里的糖开始返潮，长出了白毛。“主子，要不要降价抛售” 宇文玄把融化的糖抹在窗台上，很快引来几只蚂蚁。“不必了，”他看着蚂蚁搬糖，“让他折腾吧，民心这东西，甜的时候黏人，苦的时候，可比糖渣还涩。” 那年秋天，京郊的沙壤地里，庄稼长得格外好。麦子的穗子沉甸甸的，豆子饱满得能挤出油。老农们说，这是沾了糖的光，连土都变甜了。 澈儿去田里查看，农官递给他一把新收的麦子，麦粒上还沾着土。“尝尝，”农官笑着说，“比往年的甜。”澈儿咬了一粒，确实有股淡淡的甘味，像藏在土里的阳光。 他想起宇文玄的话，忽然觉得，民心或许就像这土地，你给它甜头，它就给你回报；你若只想着囤积，它就会变得贫瘠。而那些曾经被视为“非米盐”的糖，最终用另一种方式，滋养了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这或许就是——万物有用，唯在善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