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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太阳不知何时早已爬到了天空,群莺叽喳着在院子里来回飞串,一番莺啼花开的好时光。院子里的宫人们却大喘气不敢喘,只立身站在长廊和大殿前,偶有胆大的抬头看了看院里站着的几个人。
裴衡站在院子里,头也是昏昏沉沉的,想到昨晚饮酒甚多,自己的情不自禁让下巴和舌头现在都还微微作疼。他摸了摸下巴,一会儿又想起相夫喝醉酒胡说的样子,努力的控制住嘴角不要上扬;一会儿又想起自己斗胆抱住了她,在星空下两人的样子,又很是羞涩。
常惠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位兄弟脸颊上一会儿红了一片,一会儿又憋着笑意。他没有作声,向站在旁边的小桃说:“请你再去给郡主传话,说今日便要开始习作,如果还不肯起身,恐怕耽误了学业,过两日陛下便要来查验了。”
小桃欠身,又跑回去,在李嬷嬷面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最后吐了几个字:“常将军说,郡主再不起身,陛下要来了。”
李嬷嬷急着又进殿内,压低声音问道:“郡主,这可怎么是好啊!你昨夜是跟裴将军喝了多少酒,怎么到现在还不肯起来。这都快午时了,裴将军和常将军在外面候了半天。还好昨夜送你回来的位宫女,这万一说出去了,以后可怎么办啊。”她又走进相夫的卧榻,用手摸摸额头,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头还疼吗也没有发烧,要不要吃点什么”
相夫背过身:“不吃了。我头还晕着,你去回了常将军,我今日不适,不想学习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李嬷嬷走到门口缝隙一望,常惠、裴衡都走到相夫的寝殿前了。她赶紧回头,确认了身后屏风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殿内卧榻,便开了门,走到两人面前欠身。
“奴婢给两位将军请罪。郡主今日不知为何,说身体不适,实在无法起身,恐怕不能跟随两位将军学习,还请二位回去休息。”
裴衡听李嬷嬷说相夫身体不舒服,想到昨夜喝酒又吹风,便往前走了几步到屏风前,略有些紧张地问道:“郡主,你是哪里不适需要末将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吗”
相夫躺在床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追到了寝殿来,甚是无奈,懒懒地回道:“我今日头疼,甚是乏力,恐难起身。请常将军、裴将军回了吧。等我好转,改日再来请罪。”
常惠在外面听到了相夫的声音,这字字清晰,声音洪亮,都传到了殿外,便已看穿她在装病。他这几次看到裴衡在相夫面前的表现,心下已然明白。他也上前一步,朝寝殿说道:“那甚是可惜了。本来今日是想带相夫郡主去上林苑四处看看,听闻郡主喜爱骑射,这上林苑是皇家打猎的地方,那只能改日了。”他看着裴衡,两人相视而笑。
只听得屋内传出了清晰的一声:“啊”声音里夹杂着各种情绪。
常惠见相夫回应,又说:“今日,臣本想邀相夫郡主与裴少将一同去踏春散心。听闻裴盖将军不久后便要回长安,到时候会整编上林苑的羽林军,然后和裴少将一同再回西域。”
常惠几乎都快听到相夫在床上踢脚和拉扯被子的声音,又补了一句:“不如就今日,臣与少将一同去狩猎。我们刚好也要准备一番,若郡主一会儿休息好了,愿意来,就请李嬷嬷服侍郡主来殿上便是”
李嬷嬷行了礼,送走了两位将军,又回到屋内。只见相夫已经下了床,便赶紧安排梳洗打扮,选了服饰为相夫更衣。
李嬷嬷一边为相夫梳理头发,一边问相夫:“少主今日这般,似有些怠慢了常将军。”
相夫说:“我就是不想见他。”
她转身,对着李嬷嬷说:“嬷嬷,你知不知道,那常惠将军教我学习,是要把我送去乌孙国和亲哪!”
李嬷嬷的梳子瞬间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吃惊地问道:“什么送去乌孙和亲”
相夫叹口气小声道:“我原以为,那刘询是要抢我去当他的妃子,没想到......他更卑鄙,居然要把我送去乌孙当礼物。我们楚王府,已经送走了解忧姑姑,现在,还要把唯一的少主给送走。他的算盘打得实在是太好了。”
李嬷嬷拍着胸口:“老身怎么这么笨,怎么就想不到啊!当年那常惠,不就是把解忧送走去和亲的将军吗怎么他们这么狠心..........不行,我要赶紧修书回去禀告夫人。”
相夫拉住她:“嬷嬷先别着急。”她看着李嬷嬷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裴衡会帮我的。他不会同意把我送走的。”
李嬷嬷说:“少主,你是真想好了吗裴少将是否可靠,你可知这样会得罪了陛下,连累了两家?”
相夫说:“我自有分寸,一定不会牵扯到楚王府和娘亲,更不会连累到裴衡。”
李嬷嬷伺候相夫更衣梳洗完毕,便送去了正殿。新燕早安排了早膳备好在殿内,相夫便邀了常惠、裴衡一起用膳。
相夫昨夜喝了酒,恰好也能用些清淡的粥食。常惠道:“郡主,今日再放松一天,也试试郡主的骑射之艺。从明日起,郡主便需按照臣备好的日程开始学业。”
相夫点头,又看了一眼常惠,问道:“不知常将军当年是否也教习过我的姑姑,解忧公主她是否也要学习骑射、狩猎,跟着常将军每日读书”
常惠眉毛一蹙,嘴角略微的紧绷抖动。他低了头,半晌没有回话。
裴衡见状便说:“常将军当年只是护送解忧公主去乌孙,并未教导。”
常惠喝了一口茶水,道:“是的,当年臣刚从西域回到都城,陛下命臣一路护送解忧公主到乌孙,只在沿途为公主讲解了一些乌孙国的风土人情。解忧公主很喜欢听有关西域和乌孙的事情,她又聪慧过人,随遇而安,很快便适应了西域的一切。”
相夫“哦”了一声,说:“常将军,有机会能不能说说西域有趣的事情,也同我讲讲姑姑的事情。我从未见过这位姑姑,我娘亲每每提及,也很是想念。”
常惠道:“这是自然。改日臣向郡主细细道来。”又说:“郡主其实也很聪敏,一定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相夫笑了笑,忽又撞见裴衡的眼神,便悄悄向他摇头,表示不必担心。
早膳后,众人便收拾完毕准备出行。李嬷嬷怕洛尘苏威两个男孩子不仔细,便执意让小桃和瑞珠也跟着伺候。
一行人一路骑马观花,怡情自在。相夫心血来潮说道:“既然常将军想试试我的骑射,不如我们今日就再玩一次以前我在家乡经常玩的游戏。两人一组,提前先指定圈好一个区域去射猎,太阳下山前必须回到终点的位置,结束后再各自提交上骑射的猎物,以数量和猎物大小来评判。”
常惠说:“既然郡主有兴致,臣等就奉命相陪。不知郡主愿与谁一组。”
相夫道:“常将军、裴少将都是上过战场的,武艺更不用说,你二人须分开才显得公平。”
常惠和裴衡皆是笑着,点头同意。相夫又说:“两位姑娘也加进来,小桃跟着我,瑞珠跟着苏威,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瑞珠含笑回道:“郡主您就绕了我吧,我实在不懂骑射,更不会骑马。我就在凉亭这里为大家备好水和干粮,你们累了就来这里休息一下。”
于是洛尘便选了裴衡,苏威挑了常惠一组,三组便已成形。大家约定以宜春苑为起点和终点,西不能越过河池陂,东不能过鸿故原,北不能过昆明渠,南不过交水。在起点凉亭处安放了弓箭、护具,瑞珠在一侧备茶水和传话。
相夫跨马,取了弓箭便疾驰而发。小桃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从小跟着兄长也偶尔骑马射箭,便能勉强在后面跟着。须臾,相夫还在驰骋时,便听到后面微弱的声音在叫喊着:“郡主,稍微慢一点。奴婢跟不上了........”
相夫一转身,发现出发的凉亭已经看不见了,小桃在后面骑马,歪歪扭扭,难以跟上。她便又驾马前去说:“小桃,要不你慢慢地往前面骑着,看到前面那个林子了吗我就在里面等你,放心,我不会走远的。”
小桃说:“也好.........这样小桃也不会连累了郡主。不过郡主一定注意安全,若是有危险的地方或是动物出没,郡主千万记得躲避。”
相夫说道:“我没问题的。小桃,你慢慢骑过去,一会儿到了林子里便找一棵树,把马栓在树上,就在林子入口处随便转一转。”说完她又掏出随身带的短刀递过去,“若是有近身的危险,别用弓箭,直接用短刀。保护好自己!”
相夫一说,小桃更是有些害怕。她后悔着刚才没和瑞珠一样留下来,若是现在回去,郡主一定会怪自己。小桃颤颤巍巍的收了短刀,在腰间别着。眼看着相夫郡主已经骑马走了很远了。她缩着身子,连驱马前进的喊声都叫得无力,只拼命努力在马背上坐稳。
接近午时的太阳明晃晃得照着,小桃心里有些发慌。裴衡、常惠分别选了北面和西面去射猎,相夫选的偏偏是东面的高地鸿故原,那里离出发地最远,地势又险要。方才小桃都看出来,裴衡将军明明是面露担忧,郡主还是执意要往此处走。
小桃头被晒得有点发昏,只盼望赶紧走到前面的林子里,下马休息一下。再往前走了几里,两旁的树木越来越高,道路却越来越狭窄,马蹄也略显吃力,分明是在上坡走着山路了。虽是正午,可道路边高长的树丛挡住了阳光。没有阳光直射,小桃顿时感觉到一阵阵凉意随风袭来。她左右打量着路边的情况,只见靠近自己的地方,郁郁葱葱的是绿色的树林,越高处的地方,树枝上新发的芽也略显嫩绿。而再往远处,刚过了浓冬的植物还没落尽枯叶,一片片还是金黄色。从近向远,层层叠叠颜色的很是好看。小桃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安慰道:别怕别怕,这么好的风景,原本只有皇室才能看见,今天只当是开眼了。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由着马儿往前又走了几里。眼看就要到林子了,小桃一阵欣喜,一脚松了马镫,准备勒马。她拉紧了绳子的一侧,没有踩在马蹬上的脚,因为一时不平衡,不小心踢了马肚子一下。马匹瞬间加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小桃眼看着马越来越快,一下子紧张得大吼起来。
马朝着林子的另一侧飞快的奔跑,她越是尖叫,马儿似乎得了指令越跑越快。小桃转身看了一下另一侧,是个落差几十米的山坡,心里一下凉了半截。她吓得发抖,眼睛也一片模糊,没坐稳的身体晃来晃去,终于她下定决心准备再次勒紧绳子制止马匹向前。这次她非常用力,拉扯绳子死命朝自己身体的方向。马匹顿时停下来,前蹄高抬,半个身子都提起在空中。
未能抓紧的小桃,一声惨叫,被硬生生地从马背上甩落了下来,直直地摔入了身旁的山坡。她顺着陡坡的方向一路往下滚,衣服和身体不断摩擦沿途的石子和草丛,最后掉到了坡下的平地。
相夫早已骑马进了林子,她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一会儿听到四脚小兽在近处一窜而过,爪子奔跑时踩着落叶沙沙得响。一会儿又听到头顶飞鸟的叫声,便取了弓箭静静得候着,准备伺机而动。
她观察着,想着天上的飞鸟在明处,要想取一两只也不是难事。但是飞鸟落下来有声响,若再去拾捡,必定会惊扰了在暗处的野兽。
于是她计划着先捕获几只地上跑的,再射几只天上飞的。今日肯定是比不过常惠和裴衡,不过打几只活物带过去,让他们见一下自己能骑善射的实力,也足以让相夫卯足了劲想表现一下。
她安静的躲在树丛后,箭已在弦上。她半蹲在地,头转向另一边安静的听着,过了良久仍未放箭。
过了片刻,相夫听到远方“咯噔咯噔”的声音,想着一定是小桃的马走近了。这个时候她还不敢说话,自己在这里已经围捕多时,连大喘气都怕惊动了四处的猎物。她听着马蹄声越来越快,很是担心声音会惊动了周围的活物,便期盼着小桃赶紧停下来。
突然,相夫听到一声大叫,是小桃惊恐的声音伴着马的嘶鸣。她想大事不妙,赶紧往刚才叫声处狂奔过去,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小桃的名字。待相夫跑近刚才叫声传来的地方,却发现小桃连同马匹都不在那里。她四处张望,发现前面有一处的地面似是有马蹄和擦挂的印子。相夫再往前走,发现那里竟是一处半高的悬崖。崖虽不是在致命的高处,然而坡却陡峭异常,往下是一片暗暗的绿丛,若是掉进了什么东西,在高处定然是看不见的。
相夫吓得脚一软跪坐在地上,想着若是因为自己小桃丢了命..........她不敢多想,满脑子只是小桃平日里温顺快活的模样,又想起刚才小桃在马背上担惊受怕,说是去打猎,实则比猎物更惊恐的眼神。相夫自责得直拍大腿,一下慌了神。
很快,相夫恢复了惊恐,想着既然崖不算高,落下去定不会丢了性命。也或许小桃只是骑马去了别处,否则马匹怎么会一同失踪了。
于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上下坡山路的地形,便开始往下走。她一路走,一路叫唤着小桃,也不断的给自己暗示小桃定然无恙。路上,她发现一些石头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坡上的枝丫偶尔挂了一丝衣缕,便笃定小桃一定跌落了悬崖。
她加快脚步,连滚带爬地到了悬崖下的平地,可仍是不见小桃踪影。森林里的光影越来越暗,越发让人看不出当下的时辰。相夫只一心想着,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小桃,带她走出这片林子,否则入了夜,那些躲在暗处的野兽定不会让他们安稳的活到明天。
从发现衣服布带和血迹的地方,相夫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按理若是从上方滚落到平地,也应该在她搜索的范围内,可小桃仍然不见踪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四周虫鸣兽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相夫也有些畏惧,背脊处寒意生起,口鼻间的呼吸也越发深重。她叫小桃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快速,她不允许这个刚刚来到云林馆的、鲜活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自己眼皮底下。
“小桃,我是相夫啊!小桃,你在哪里,你回我话!”相夫歇斯底里地吼着,“你不要跟我怄气,我错了,刚才不应该扔下你一个人。”
“小桃,你不要怕,我就在这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