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熔炉铸残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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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晓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机锋与期盼的离去，如同在苏文那早已干涸枯寂的心湖之中，投下了一颗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种子。 他呆呆地愣在老柳树下，手中紧紧攥着那块尚带着苏晓晓体温与一丝若有若无清香的干净汗巾，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 “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至于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能不能对得起这份信任，能不能真正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选择…… 苏文的嘴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双因为长时间的绝望和饥饿而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线生机”而重新焕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充满了挣扎与渴望的光芒！ 他知道，这是苏晓晓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也是他苏文唯一一次能从这无边地狱之中爬出来，重新活得像个人样的机会！ 他不能……他绝不能再错过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雅致、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山神庙学堂，以及……从学堂之内隐约传出来的、那些充满了童稚气息的朗朗读书声。 他那颗早已因为悔恨和绝望而变得冰冷麻木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难以言喻的滚烫热流，彻底激活！ “我……我苏文……不能就这么认命！！” “我……我还能……我还能重新站起来！！” 苏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然！ 他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死死地撑着粗糙的树干，不顾右腿那钻心刺骨的剧痛，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从冰冷的地面之上，重新站了起来！ 虽然他的身体依旧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伤痛而显得有些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再次跌倒。 但他的眼神，却早已不再是之前的空洞与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涅盘重生般的执着与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已破败不堪、散发着馊臭异味的单薄长衫，然后，便拄着那根同样破旧的木杖，一瘸一拐地，却又无比郑重地，朝着那座在他眼中，仿佛代表着新生与救赎的山神庙学堂，缓步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的艰难。 每一步，都仿佛在与他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做着最彻底的切割与告别。 当苏文终于拖着那条残腿，挪到了学堂的门口之时，早已闻讯赶来的村长苏长河和秦屿秦先生，以及那个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做出这个选择的苏晓晓，都已静静地等候在那里。 苏文看着眼前这三位神色各异、却都带着一丝复杂与审视目光的“主事之人”，心中那股因为羞愧和自卑而产生的退缩之意，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想转身逃离，想……重新回到那个虽然肮脏不堪、却至少能让他暂时逃避现实的“鬼愁巷”。 但……当他看到苏晓晓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清澈眼眸，以及秦屿先生眼中那份虽然带着一丝疏离、却又并非全然排斥的复杂神情之时。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噗通——！” 苏文猛地扔掉手中的木杖，不顾右腿那钻心的疼痛，竟直接双膝跪倒在地，对着苏晓晓和秦屿先生，以及村长苏长河，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响头，都磕得那么的用力，那么的虔诚。 仿佛要将他这些年来所犯下的所有过错，都在这冰冷的青石地面之上，彻底地忏悔干净！ “晓……晓晓……秦……秦先生……村长……”苏文的声音嘶哑而哽咽，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与地上的尘土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我……我苏文……有罪！！” “我对不起苏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大哥大嫂！更对不起……晓晓你的一番苦心！！” “我……我不是人！我……我就是个畜生！！” “我……我自甘堕落，好赌成性，不仅毁了自己的一生，更……更差点连累了整个苏家！” “我……我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苏文一边痛哭流涕地忏悔着，一边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发出“啪啪”的脆响，似乎要将自己这些年来所积压的所有悔恨与痛苦，都通过这种方式，彻底地宣泄出来！ 苏晓晓和秦屿先生，以及村长苏长河，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开口，也没有上前去扶他。 他们知道，苏文需要这样一个彻底的宣泄。 也需要这样一个能让他与过去那个不堪回首的自己，做最彻底切割的仪式。 良久，当苏文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喘息之时。 苏晓晓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今日能有这份悔过之心，倒也不算太晚。” “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救赎。”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苏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你想重新做人，可以。” “你想在学堂里寻个安身立命的去处，也可以。” “但，你必须用你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你的诚意，来洗刷你过去的污点，来赢回所有人的信任与尊重！” 苏文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痛哭而红肿不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晓晓，声音沙哑而急切地问道：“晓……晓晓……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你真的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不是我给你的。”苏晓晓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力量，“是你自己挣来的。” “从今日起，”苏晓晓的目光扫过旁边的秦屿先生和村长苏长河，最终又落回到苏文的身上，“你可以留在学堂。” “但，你不再是苏家老三，也不再是苏家村的‘秀才公’。” “你只是苏家村蒙学学堂的一名杂役！” “负责每日打扫学堂内外，劈柴烧水，研磨墨汁，以及协助秦先生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杂务。” “食宿，学堂包了。月钱暂时没有。” “什么时候你能让秦先生点头，让学堂里的孩子们真心实意地喜欢你，尊敬你，让整个苏家村的乡亲们都认可你，不再将你当成那个好赌成性、不务正业的败家子……” 苏晓晓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与一丝隐藏极深的考验。 “什么时候，你才有资格，真正地站在这学堂的讲台之上，拿起书本，去教导那些渴望知识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