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影月与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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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丘之上那幕景象，早已将沈修谦的魂灵冻得粉碎。 此刻盘踞在他心头的，唯有无边无际、渗入骨髓的寒冷，以及灵魂被彻底撕裂后留下的巨大空洞。 这刺骨的寒意与虚无，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 加上新伤初愈，身体本就虚弱不堪，他脚步踉跄着晃了几晃，终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冷的湖面之上。 成铉见状，急忙唤身旁的影月：“快，扶住他！” 影月身手敏捷，立刻上前将沈修谦搀起。 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竟已是昏死过去。 一旁的如羽，本还沉浸在悲痛中，想在这埋葬母亲的湖底旁再多停留片刻，多陪一陪逝去的母亲。 眼见沈修谦突然倒下，人事不省，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万般不舍涌上心头，她含泪对着幽深的湖底，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咽道：“母亲……女儿不孝，今日……今日只能先告退了，女儿……女儿定会再来看您……” 成铉看着如羽泪流满面、强忍悲痛的模样，自己的眼眶也不由得酸涩泛红。 他同样神色肃穆，对着那冰冷湖底，深深叩首，一字一句，郑重承诺道：“岳母大人泉下有知，请您安心。小婿成铉定当竭尽全力，护如羽一生周全。” 众人怀着沉重而复杂的心绪，循着来时的足迹踏上归途。 只是这归程，却苦了影月一人。那昏迷不醒的沈修谦，此刻正沉沉地伏在他背上。 在这片辽阔死寂、寒风刺骨的冰原之上，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艰辛。 朔风凛冽，如刀割面。影月只觉背上之人重若千钧。他咬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光滑坚硬的冰面上跋涉。 纵是内力深厚、体格强健如他，在这般极寒之地负重前行，不多时，豆大的汗珠便顺着额角鬓边滚落，很快就在凛冽寒气中蒸腾起细小的白雾。 贴身的衣衫早已被热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脊背上，又被刺骨的寒风一激，那滋味，当真冰火两重天。 成铉在一旁看得清楚，他心下不忍，几次想开口替换，却又顾虑着如羽此刻心神激荡、步履虚浮，更需自己随时看顾。 霜影也看的心焦，但毕竟男女有别，她只能干着急却也施不上援手。 这茫茫归途，只得让影月继续咬牙硬撑了。 一行人沉默地行进着，唯有冰面在脚下发出单调的碎裂轻响，以及影月那越来越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旷寂寥的天地之间。 好不容易，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停驻在冰原边缘的马车旁。 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的沈修谦安置进温暖的车厢。 直到此刻，一直紧绷着心弦、强撑着气力的影月，才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一口浊气。 那支撑了他一路的劲儿猛地一松，他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瘫软着向后一倒，整个人重重地陷进了自己那辆马车的车厢里那铺着厚实毛毡的软垫之中。 四肢百骸像是散了架，酸胀麻木得没有半分力气，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艰难。 霜影一直守在车旁，眼见他累得几乎虚脱的模样，她连忙轻盈地跃上车，坐在影月身侧，掏出干净软帕，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额角、鬓边仍在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 紧接着，一双微凉却带着安抚力量的手，便落在他僵硬如铁的肩颈处，力道适中地揉捏按压起来。 “嗯……” 那恰到好处的揉捏，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一点点驱散着深入骨髓的酸胀与僵硬。 影月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他微微合上眼，感受着霜影指尖的温柔与关切。 那一路背负的千钧重担、跋涉冰原的刺骨寒风与刻骨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身边人无声的体贴与暖意悄然融化。 身体是极度的疲累，可心底却悄然涌上一股暖流。 影月闭着眼，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想：没想到平日里一脸冷漠的霜影竟然也会如此心疼他，这一路的辛苦，似乎……也并非全无价值了。至少，此刻的慰藉，如此真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