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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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剑宗，紫霞峰腰之上，罗元曾一剑十年的去处，那被紫玫一剑削断的小片丛林，已经开始焕发嫩芽。
只是那分明古老的千年老树，却已完全失去了生机、枯萎、死去，变成了一根根肉眼可见的朽木枯柴，与那被一分为二的巨大石头一块儿，雕缕了几丝苍凉的味道。
山腰无春，秋风瑟瑟，只有凌晨时分，才时而有微芒普照大地。
“潜龙入海！”
“白鹤展翅！”
“追风逐月！”
“凤舞九天！”
突然，自那平地开阔处传来阵阵嘹喝，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刀光剑影，一处处于这元气狂暴中绽放。
“吁！”罗元收气回聚，这才看了看一旁倚靠在大石上的紫吉：“你平时或者哇哇大哭，或者见物就咬，却没想见到我练剑时却如此用心！”
他走到她的身边，重新将她抱了起来，似乎过了些日子，这个婴儿已经能够直立着背侧靠在自己身上了，自己以冥道天途直接穿梭回这片自己最为熟悉的地域，却并不马上出去，而是静静待了一周时间，直到冥道天≤，途的功能再次恢复。
“只转眼物是人非，持剑滚入红尘中，却不知明天路向何方，”罗元将婴孩儿抱起，看着不远处的朝阳微微感叹，却突然想起那个已经没有明天的人来。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胤洁，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回来的！”罗元定定说道，似在自言自语，他踏出了自己时常练功的这一小片地域，凌空而飞，开始往峰顶直接穿梭飞去。
那将普天真人最后吞噬的怪兽宝塔，以及宝塔落入的白色身影，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不可思议，以至于他不能再等片刻！
他飞过片片雪域、层层冰盖，自己第一次上峰顶时的艰难已经往日如昨，直到飞回到易天的玲珑宝塔之前，才停止了凌空，落下地来。
他走入宝塔，一步步，如同自己第一次进入宝塔一般，最后才慢慢升入了第三层，便是易天盘坐的小周天之中。
易天长老正于宝塔三层盘膝而坐，身旁有彩芒飞舞，那是他独有的元气吐纳之法。于罗元入塔的瞬间他已经发觉了异常，待罗元真正进入了宝塔三层，便看到易天猛地睁开双眼，双目如炬，似含无尽的世界。
对于罗元能够突然出现在紫霞峰，易天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可思议的。
他略微激动，有点欣喜，又有点吃惊地看着罗元，却见他身旁绿蚁灵剑如同活物，那是灵生的表现，而罗元身边虚空隐隐藏于身下，衣角看似有边隙，实则没有边隙，那是归墟境才有的表现。
“师父！”罗元定定地看着易天，眼中透露出的复杂的感情。
“师父！”却听得绿蚁灵剑竟然也发出了似人般的声音。
“罗元，你竟还活着！”易天陡然起身，语气激动不已，数月不见，眼见罗元身上已经千变万化，当日下山的嘱托还历历在目，混沌灵剑一剑湮没虚空的情形依旧缠绕在他的脑海萦绕不绝，此时突然见到罗元竟还活着，他怎能不开心？
“绿蚁灵剑，绿蚁灵剑竟在你手中灵生了！”易天继而看向那于空中浮动不止的绿蚁灵剑，轻轻抚摸它的剑身，仿佛也充满了无限的情意。
“师父！”罗元嘭然跪下，对着易天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可易天要去扶他起身时，他却久久不愿起来。
易天终于看出不寻常来，不过还是将罗元以元气相托，轻轻扶起，他看着他的双眼，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切，那些短短数月所经历的所有事情，所有悲欢离合，爱恨交错。
他还从他眼中看出了……那缕仅仅针对自身的疑惑！
久藏的回忆突然炸响，易天竟忍不住倒退一步，瞪大双眼，直直地看着罗元。后者的眼神让他瞬间肯定了，他想的实在没错，无论罗元是通过什么手段，他都知道了自己当年，于灵剑山之上所犯下的事了！
易天返过身去，不再看罗元，却定定地望着窗外，紫霞峰顶寒风白雪，大地一片银装，七星剑宗经历了数月的变化，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可一切终究不是老样子了！
“罗元，一切你都知道了吗？”
易天突然冒出的话语让罗元心中最后的希冀扑灭，他走近一步，可并没有发出声音。
易天也不再说话了，只余下绿蚁灵剑时而飞向易天长老，时而飞回罗元身旁，它于空中来回翻舞，紫霞峰似乎让它倍感亲切，也倍加兴奋，唯有那婴孩儿，竟听话地一直躲在罗元的乾坤腰袋之中，不曾出来。
良久，才听罗元开口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易天似乎终于等到罗元发问，却只慨然长叹，语气并无悔意，甚至也无波澜：“罗元，我料想迟早有一天会告诉你这件事，不过没想到这一天却来的这么快！”
易天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只可惜一招不成，冥宗龙脉无端逃脱，常春回告大唐边域已被魔兽冲破，我七星剑宗将面临覆灭之祸，大唐百亿人口，生离死别，悲欢离合，都将一一成为现实！”
罗元已经有些颤抖：“大唐百亿人口、七星剑宗千万子弟都不该死，便是那冥宗亿万生灵该死，我灵剑宗所有的门人都该死么？”
“不！”易天转过身来，高大的身躯带起元气翻涌：“罗元，那些往事你不要再追究，为师只要你记住，一个便是不要将自己身份透露，作为灵剑宗余脉好好活下去，一个便是要设法将我七星剑宗的火种保留下来，七星剑宗传承七万八千年，八千年前仙魔大战都未能将它毁灭，它决不能毁于我们手中！”
“师父！”罗元陡然起势，近的离易天只有一步之遥：“师父，我问你，你为何要杀我之先人，灵剑宗普天真人，你又为何偏偏还要将我收留，教我道法，引我剑意，让我于七星剑宗快速成长，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易天静静地盯着罗元，于这一刻，往事一幕幕展现在他的眼前，他眼睛似藏了许多事情，张嘴欲说，却终究未曾说出来，沉默许久，才见他手一招，那绿蚁灵剑便化为一道绿光，回到易天手中。
他抚摸着绿蚁灵剑，手掌微微颤抖，仿佛带着无数的回忆，良久，才怅然一笑：“罗元，普天真人是我所杀，灵剑宗因我所灭，若有所因果便都在我身上，可明日就是崖山三宗除魔大会，你切不能提及此事，更不能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否则便是为师也保不住你！”
易天说完，便要踏步离去，他是不想再与罗元纠缠下去了。
“师父！”罗元眼神一冷，气种旋转之间，发出如风啸的狂声。
“罗元，你要跟师父动手么？”易天只淡淡回了句，却不曾回头，更没有运使气种去做任何防备，只继续向前走去，一步归虚，便踏入了玲珑宝塔二层，又往外不知何处去了。
罗元将气种收回，对自己的师父，且不谈修为之差，纵然自己现在实力增强百倍，又可曾下得去手？
易天将自己从绝望中拉回，没有他，自己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坚持活到如今，他给了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他于自己修行之中一直支持勉励自己，从未曾有丝毫负意，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百年前却以玲珑宝塔的威力，趁普天真人纠缠大战之时，将其毫不留情地吞噬诛杀！
罗元盘坐在玲珑宝塔之中，七星剑宗紫霞峰顶的雪白落入自己的眼中，似在嘲笑自己的一无所知，绿蚁灵剑围绕他上下旋转，让他分不清楚何处为上，何处为下，何人为正，何人为邪，一夜之间，仿佛一切确定的东西都动摇了！
难道我灵剑宗真的就该覆灭么？难道普天真人，真的将七星剑宗玄天掌门一剑刺杀，却只为引动正魔相争，灵剑覆灭么？
“呀……呀！”绿蚁灵剑发出了脆鸣，它随易天而来，如今到了罗元手中，亦带了属于两人不同的记忆，可它并无忧愁，也无疑惑，只定定地悬浮于空中对着罗元不停发出声音，似在安慰他一般。
罗元将绿蚁灵剑收入手中，乾坤腰袋的龙脉婴儿却在里面翻腾不止，却又不知道于其中在咬什么物事了，不过奇怪的是，这龙脉婴孩儿却独独不会去咬绿蚁灵剑。
或许，因为绿蚁灵剑已经不只是剑，更是一个灵生的生命了吧！
罗元微闭双目，识海青藤绽放开来，却仿佛透过了紫霞峰顶的时空，看到了无穷远处的万千风景，甚至穿透了时间，看到了那一件件似存在又似不存在的往事来。
灵剑山上的一幕幕重新展现于他的眼前，那自苏弘为始，易天为终的大战影像一幕幕呈现于自己眼中，包括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独特的表情，或凝重，或激动，或安详，或沉重，或……急切，或……高兴！
他们表情的每一个细节都全数落入罗元眼中，那一层层迷雾般的事实，掩盖于重重假象之后的真实，都一一展露于罗元眼中，他们是如此具体，如此真实，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发生在这个时空当中！
无数种可能于他脑海中快速翻转，那些过往的、现在的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于罗元脑海中一遍遍推演，终于，罗元在那睁眼的片刻立起身来，手心攒动之下，气种云雾中金龙咆哮，震动了整个玲珑宝塔!
“苏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