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名单上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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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午后的阳光，透过材料学院院长办公室宽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秦正阳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将一份薄薄的、打印着几个名字的a4纸推到陈羽墨面前，神情肃穆。 “羽墨，这是按你要求初步筛选的团队成员名单。”秦院长的声音低沉而郑重，“都是学院里政治过硬、专业顶尖、背景清白的骨干。有两位年轻的副教授，三位博士，还有一位……”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名单最下方的一个名字上，“沈青山教授，他主动要求加入你的团队，负责实验操作指导和基础理论复核。他是学院的老资格了，经验极其丰富，为人也最是严谨可靠，有他把关实验细节，能省你很多心力。” 陈羽墨的目光顺着秦院长的手指，落在那三个熟悉到刻入灵魂的字迹上——“沈青山”。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闪电在脑海中炸响！意识深处，烛龙冰冷的核心结构瞬间泛起剧烈的涟漪！ 【检测到宿主意识核心出现强烈异常波动！】 【激素水平异常：肾上腺素激增，皮质醇显着升高！】 【神经电信号模式：识别为高强度情感冲击（悲伤/怀念复合体）！】 【关联信息检索：关键词‘沈青山’…检索到高度关联记忆碎片集群！威胁等级：无。情感冲击等级：极高！】 【启动深层记忆缓冲机制…情感冲击部分隔离…】 烛龙冰冷的提示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传来，模糊而遥远。陈羽墨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窒息般的闷痛。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沈青山！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却无比锋利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尘封在时间灰烬最深处的闸门。前世那些被血色和绝望掩埋的、为数不多的温暖碎片，裹挟着无尽的悲伤与愧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前世，2025年，那个血色的夏天之后。 巨大的、冰冷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和绝望的死寂。陈羽墨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双眼布满血丝，形容枯槁得可怕。亲人温热的鲜血仿佛还在眼前喷溅，妻子父母倒下的身影在每一个闭眼的瞬间反复重现。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塞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碾碎。 就在这时，一双沉稳有力、带着薄茧的手，重重地按在了他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陈羽墨茫然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沈青山教授那张熟悉而严肃的脸。他比记忆中的样子苍老了许多，鬓角已经染上大片霜白，眼角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只是此刻，那锐利之下，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惜和一种沉甸甸的理解。 “羽墨……”沈教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定，“我接到消息，就赶回来了。” 陈羽墨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砂砾，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悲伤和空洞几乎将他吞噬。 沈青山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那双按在他肩上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传递着一种磐石般的支撑。他的目光扫过陈羽墨布满血丝、毫无生气的眼睛，最终落在他胸口那枚被血浸染过、又被粗暴擦拭后留下暗红印迹的家属徽章上，眼神猛地一痛。 “孩子呢”沈教授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小柠檬呢” 小柠檬……那个才两岁，有着和田夕薇一样漂亮大眼睛的女儿……陈羽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巨大的愧疚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惨案之后，他如同疯魔般将自己锁在实验室，沉浸在复仇般的科研攻关里，试图用极致的忙碌麻痹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失去了母亲、需要父亲的孩子！ “在…在军属托儿所…”陈羽墨的声音干涩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无力感。 沈青山看着他，眼神复杂。有痛心，有责备，但最终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一种更深的责任感。他太了解陈羽墨了，了解他此刻被仇恨和痛苦扭曲的内心，也了解这项攻关背后承载着怎样巨大的、关乎未来的重量。 “托儿所不是家！”沈青山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一种长辈的威严，“她才两岁！刚失去了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她现在需要的是亲人，是温暖，是安全感！不是一个把她丢在陌生环境里、只知道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发疯的父亲！”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陈羽墨心上，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几乎崩溃。他痛苦地闭上眼，身体佝偻下去，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 看着陈羽墨濒临崩溃的样子，沈青山眼中的严厉渐渐被深沉的悲悯取代。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他弯下腰，凑近陈羽墨耳边，声音低沉而坚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承诺： “攻关，不能停！这关乎太多人的未来，也关乎你…为他们讨回的公道！我懂！”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如同在宣读一项神圣的使命，“但是孩子，不能再没人管了！” 沈青山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陈羽墨痛苦挣扎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从今天起，小柠檬，交给我和你师母。” “你，只管向前走！去完成你该做的事！” “孩子，我们来带！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那一刻，沈青山的身影在陈羽墨模糊的泪眼中，仿佛骤然高大起来，如同风暴中毅然矗立、为他撑起最后一片天空的礁石。那不是导师的命令，而是父亲般的担当，是黑暗深渊中递来的、唯一能让他抓住不至于彻底沉沦的绳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