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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的声音没有丝毫停滞,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针,扎进那人的神经:“可惜啊,这再锋利的刀,用钝了,沾了不该沾的血,就成了主人的负累。” “尤其是……当这把刀知道得太多,又可能落到死对头手里的时候。” “你说,一个多疑而狠辣的主人,会如何处置一把无用的、甚至危险的刀呢” 那人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灭口! 这两个血淋淋的字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他死死盯住赵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 但眼神深处,那被疯狂掩盖的恐惧,正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赵桓迎着他惊惧交加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温度,只有洞悉命运的残酷:“就在方才,本王接到急报。” 他刻意停顿,让死寂的空气将每一个字都挤压进那人的耳中、脑中、心中:“朱福派出了一队人,倾巢而出!” “目标直指——开封府转移重要人证物证的秘密押送路线!” 这个消息,瞬间让那人如遭雷击!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看来朱福已经不信任他了。 而李孝寿,也适时地配合,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惊怒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什么” “他……他是如何得知的” 这震惊和失态,完美地烘托了赵桓话语的真实性和严重性,更暗示了背叛的可能性。 赵桓的话语,瞬间击碎了那人可笑的忠诚。 精准地描绘着他最恐惧的场景,也是他们计划中最核心的、致命的虚构逻辑链:“他们的任务是什么本王不问也知。” “找到并杀死所有被捕的看守,尤其是……州桥案中那些知道内情的关键人物。” “比如说……杀了你” “还有,找到并销毁一切物证,特别是……那些能直指朱家命脉的账簿、信物!” 雅间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人越来越粗重、越来越艰难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赵桓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更强的摧毁力,戳穿了那人眼中那最后一丝强撑的凶戾和对旧主的侥幸:“你猜,当他们扑到那条路线,却发现人证物证早已被官府提前转移,扑了个空……以朱福的多疑和狠毒,他会怎么想” “他只会认定——是你们这些失手被擒的人,熬不过刑,提前招供了路线!” “是你们的背叛,让他功亏一篑!” 这背叛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那人的灵魂之上。 这一刻,他所有的咆哮、所有的硬气、所有试图证明的忠诚,在这两个字面前,瞬间变得苍白可笑! 他当然清楚,朱福最恨什么 最恨背叛! 他已经完了! 但他的家人不行…… “嗬…嗬嗬……不……不可能……” 那人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筛糠般微微颤抖! 他想反驳,想怒吼。 然而,赵桓描绘的场景实在太过合理,太过符合朱福的行事风格! 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赵桓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冷酷而清晰,彻底碾碎他最后一丝幻想和赖以支撑的愚忠:“你猜,一个认定手下背叛、行动失败、秘密可能暴露的主人,为了自保,为了斩草除根,他会做什么” “他会让任何可能泄露秘密的人——以及这些人的所有亲眷、所有知道他们存在的人——永远、彻底地消失。” “鸡犬不留,尸骨无存。” 最后八个字,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在那人脑海中轰然炸响! “啊——!!!” 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到非人般的惨嚎! 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悔恨和彻底的崩溃! “咚!咚!” 他猛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涕泪血污糊了满脸,铁链被他挣得哗啦乱响。 他抬起扭曲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赵桓和李孝寿,不再是凶戾,而是充满了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我说!我全说!是朱福!是朱福指使的!” 那人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州桥!醉仙楼!都是他指使的!” “狼穴……死士……全是他养的!” “求王爷!求府尹开恩!救救……救救我的家人!”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招!我什么都招!!!” 李孝寿强压住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如金铁交鸣:“肃静!速将朱福罪状及其所有图谋,从实招来!” “要一字不漏!若有半分虚假,定叫你追悔莫及!” “如若米据实招供,指认元凶,或可为你家人挣得一线生机!” 那人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不敢有丝毫隐瞒。 他语无伦次,却又急切地将所知的一切倾倒而出。 将州桥截杀、醉仙楼外伏击、以及他接触过的北客都一一交代清楚。 而那人作为死士中的一个小头目。 他知道朱家,长期与辽国西京道某边镇将领,代号“北客”进行交易。 而交易的内容涉及私盐、瓷器、茶叶、丝绸、铁器、甚至还有军情。 供状由书吏飞速记录,那人在每一页末尾按下血淋淋的指印。 那鲜红的印记,如同汴京城上空弥漫的血色,触目惊心。 “殿下!” 李孝寿捧着那份墨迹未干、指印犹温的供状,双手微微颤抖。 这份口供的分量太重了,它撕开了大宋繁华锦绣下的脓疮,直指通敌叛国、动摇国本的重罪! 他看向赵桓,眼中既有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更有面对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的深深忧惧。 “铁证如山!朱福罪孽,罄竹难书!臣当立即携此供状入宫,面呈官家!” 赵桓缓缓起身,玄色衣袍在灯火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沉凝。 那人的供述,尤其是关于“北客”的部分,印证了他心中最坏的猜想,也勾勒出水面下那张庞大而危险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