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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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她脸上不见丝毫异色，仿佛忘了今天在甘露殿发生的一切。心里有些闷闷的，“平身。”
采禾很识趣地退出去，李显阔步走到婉儿方才刺绣的地方，拾起软垫上的绷子，上面绣着一节青竹，看起来像是今日才开始绣的，于是好奇地问：“怎么想起做绣品了。”
婉儿颔首轻笑，上前在李显身边坐下，李显最近身体不好，她是想绣香囊再放一些安神的药材进去，给李显一个惊喜，也算是弥补自己的愧疚，没想到今日被他撞见了。
于是婉儿搪塞道：“闲来无事罢了，陛下觉得绣的如何”
李显如实说：“虽然还没绣完，但看着很不错。”
“青竹坚韧不拔，婉儿私心以为很适合做成绣品。”婉儿笑着说。
但她这话落入李显耳中却让他瞬间想起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灯笼，婉儿下意识绣青竹，难道是因为潜意识里受到六哥的影响吗
想到这里他脸色又有些不好了，放下绷子，他从怀里拿出同心玉：“今日朕就这样离去，你竟然也忘了还有东西没有拿回去。”
李显说着坐近了几分，低头将玉佩重新系回了婉儿腰间。他的手颤抖着，好半天都没有系好。
婉儿知道他有心事，一把抓住他颤抖的手，声音带着安抚：“陛下，婉儿自己来吧。”
谁知他突然反手抓住了婉儿的手，突然质问起来：“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朕说”
“什么”婉儿装傻问他。
“你和皇后之间是怎么回事，今日的流言都是对你不利的，朕知道是皇后散布的，但朕想知道这玉佩难道真的是偶然遗失，不是你故意为之你故意为之是因为提前知道皇后要诬陷你，还是皇后的流言根本就是你散布的。你为了摆脱嫌疑愿意拿同心玉去做饵，如果不是将你逼上绝路，你不愿说一句和六哥撇清关系的话，婉儿，你让朕很失望。”
李显一字一句说着，每一个说出来的字都是他心头滴下的血，他替自己觉得不值，可爱情就是这样，没有公平可言。
他说着手上的力气加重，捏得婉儿一阵疼，她忍痛回望李显：“陛下没有想错，可婉儿散布的不是流言，而是事实！”她的语气很轻，但落入李显的耳中却重得无法承受。
他猝然松开婉儿的手，手中的玉佩也落在软垫上，他脸色怪异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似乎也是在给自己底气，“滢儿是不会做对不起朕的事的，你骗朕，滢儿跟着朕吃了那么多苦都不曾背弃朕，她有什么理由背叛朕，倒是你。”
李显轻蔑地打量了婉儿一眼，似乎是被刺激到了，口中说出的话犹如一把刺刀直入婉儿的心口：“你跟六哥之间难道真的清清白白吗！”
婉儿被他的话惊到了，打断他：“婉儿承认曾爱慕章怀太子，但陛下若要诬陷婉儿与章怀太子无媒苟合，恕婉儿不能接受，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人来查验，是不是清白一验便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低了几分。
但婉儿已经不想再与他纠结方才的话，自顾自说：“至于婉儿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之所以一直没有告知陛下，一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二是因为怕陛下伤心。可事已至此，婉儿不得不说，陛下难道就没看出来，皇后对您好，只是因为您是皇子、是陛下，她只能依靠您。”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李显突然站起来，怒不可遏，“你说她是因为朕的身份才对朕好，难道你不是你这些日子对朕好不是因为担心朕被皇后笼络忘了你你对朕就没有私心”
李显说到这里眼眶发红，这些日子婉儿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虽然迟钝可不是傻子，只是他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
“婉儿承认确实担心皇后将您抢走，但婉儿对您并非利用，陛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伤害你的事，绝不会！”婉儿的眼神复杂望向李显，但眼里的认真却让李显心惊肉跳。
不会的，滢儿是他的患难夫妻啊！李显无措地看着婉儿，心中已然动摇。只因他相信婉儿的为人，她从来不是妄言是非的人，即便是她的仇人，她都不会用如此腌臜的手段去诬陷。
可滢儿，她断不会做这种事。李显定了定心神，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婉儿，朕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独善其身光明磊落的人，可为什么你非要卷进这些是是非非之中。”
李显说着，上前将婉儿拥进怀中，怀中的这个女子承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爱，可他觉得不值得，很不值得，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卑微到了尘埃里，甚至差点偏信她的话误会最爱自己的人。
想着过往的一切，李显心如寒冰，冷冷开口：“朕不喜欢看你搅动风云争权夺利，从今以后你就做好朕的昭容，前朝的事不必再管，至于修缮宫殿，朕也会让其他人接手。朕喜欢看你安安静静的写诗作画，亦或者像今晚这样做做女工，不是也很惬意吗”
婉儿的身子一僵，李显是夺了她的权。她惨然一笑，自嘲地说：“陛下说不喜欢婉儿争权夺利，难道陛下忘了，婉儿在您重登大宝之时已经辞官回乡，是皇后不肯放过我，是您执意要将我纳入后宫。难不成这也是婉儿的谋算”
回想起当日看见婉儿伤痕累累的模样，李显哑然。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婉儿，低声说：“朕累了，歇息吧。”
他说完转身走进内室自顾自上榻休息，婉儿愣了半天才跟着进去，进去见李显已经闭目休息。其实她知道李显的症结所在，他并不是觉得她弄权，只是觉得她对他只有利用而已。
今日韦后抓住了李显的痛处，用李贤刺激他，让他想起婉儿爱慕的只有李贤，对他的好不过是为了弄权，所以他觉得不值了，他觉得不应该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伤害另一个最爱自己的人。
不得不说韦后很高明，这时候真相有什么大不了的，真相到底大不过人心，更何况还是一颗帝王心。
婉儿想到这里觉得很悲哀，她算得了别人的心，却算不过自己的心，她败了，她终究不能像韦后一样成为一个没有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