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试里的问与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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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系的面试是在上午十点钟开始，因为导演系是小系，招生一直不多，所以基本上半天时间就能全部搞定。
李青跟着胖子在那儿瞎吹了一阵，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结伴走向了导演系的面试地点。
导演系的面试地点在办公楼的后面，临时借用的一间独立教室，看样子这里之前应该是学美术的学生使用的教室，门口两边堆了一溜的画架画板，显然都是临时被挪出来的。
此时的教室门口，早已经排好了一溜子躁动的人群。
李青走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导演系的质量果然和外面表演系的没法比，站在这里的，基本上十之八九都是抠脚大汉，偶尔万绿丛中有那么一点红，也是高原红，土的快要掉渣似的。
这都什么时代了，大姐，你们还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你让面试的老师如何能从你们身上得到美的享受？
胖子似乎和他感同身受，在李青叹气之后，也是跟着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还好，北影不是封闭式教学，咱们还有其他机会。”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排了大概四十多分钟，终于轮到李青的位置了。
在胖子低低的打气声中，李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掉内心起伏的波澜，举步走进了教室里。
教室很空旷，因为所有的画架画板都被搬到了走廊外，所以教室里现在只剩下三张桌子，桌子后面正好坐着三个面无表情的老师，对面有一张靠背椅，显然是给面试的学生们坐的。
看这架势，还真有点三堂会审的感觉。
这三个老师看到李青进来之后，表情也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左边和中间那个面容更加严肃了一点，只有右边那个稍微露出一丝笑意，示意李青道：“坐，不要紧张，就当是平时聊天那样。”
“谢谢老师。”李青坐下，顺势打量了一下三个老师面前的铭牌。
跟他说话那个，头衔是导演系办公室主任张建林，脸有些微胖，看上去挺和气，不过眼珠子转的挺溜，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中间那个，正是这次二试的主考老师，也是今后李青他们这一届学生的授课老师，北影导演系教授，研究生导师沈惗。
至于左边那个，挂的也是教授、研究生导师的职称，叫做乔任，应该是其他班的授课老师，临时被拉来做陪审的。
这就是这次二试的三个面试老师了。
李青规规矩矩的坐下，然后抢先发问道：“老师，我现在需要先做自我介绍吗？”
“你说呢？”中间的沈惗看了他一眼，眼中无悲无喜，不过嘴角倒是微微上翘了一点。
李青急忙背书一样字正腔圆的介绍到：“各位老师好，我叫李青，木子李，草木青青的青，来自山城ZQ好了好了。”没等他介绍完，沈惗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简历：“说名字就好了，其他的这上面都有。嗯，让我看看，一试成绩良，还不错……，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来北影靠导演系？”
这是一个很常规的问题，但也是很棘手的问题。
这种问题不管在找工作还是其他面试的时候都经常出现，可是里面往往隐藏着极大的陷阱，一般人都会回答“因为我热爱这个xx”，可随后人家就会问“你为什么热爱这个xx”，这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完蛋，因为他前面说的话，明显就是套话，谁把套话当真话，那才是真的xx。
所以李青并没有按照设计好的路线回答“因为我喜欢当一名导演”，他反过来问了一个问题。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可不可以向沈老师讨教一下？”
“哦？”沈惗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青不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过来还将了他一军。
不过沈惗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问题产生情绪上的波动，微微皱了皱眉，说到：“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李青立马问到：“我想知道，为什么奥斯卡是世界上最高的电影奖项？为什么咱们中国的导演，都以拿一个外国的电影奖为荣？为什么咱们中国自己的电影奖项，却连国门都走不出去？”
这不是一个问题，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但这三个问题却让沈惗在内的三名主考老师都犯了难。
奥斯卡是全世界公认的最高电影大奖，这一点人所共知，可至于为什么嘛？人家美国人用近百年的时间，建立了世界上最完整最庞大的电影产业，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可至于为什么咱们中国自己的电影导演，却都拼了命的想要去拿那个美国人的电影奖，这个……，或许是应该为了得到某种承认吧。
而最后那个，中国自己的电影奖项为什么连国门都出不了？这个问题，应该是所有中国电影人心中的痛，不过这一点也不难理解，新中国的电影工业从无到有，最多也不过三四十年时间，咱们正走在发展和壮大的路上，现状惨一点，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嘛！
沈惗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他只是不明白李青为什么要问这个三个问题。
“这和你为什么要来考北影的导演系有关系吗？”沈惗决定反将李青一军。
然而李青早有准备，这三个问题，他不是随随便便问出来的，事实上他早就已经思考过很多次，而且也得出了和沈惗等人差不多的答案。
不过他问这三个问题，原本就不是指望从沈惗三人那里得到答案，他只是想引出自己接下来的话而已。
“我来北影，就是希望成为一个成功的电影人，日后创立一个咱们中国人自己的电影大奖，和奥斯卡斗一斗！”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沈惗眼中露出一种震动的神色，而旁边的张建林则干脆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觉得，咱们中国人能建立一个和奥斯卡相提并论的电影奖项？”沈惗震惊过后，眼中却又多了些玩味的神色。
李青神色如常的点点头，答道：“我觉得，应该可以。”
“凭什么？”沈惗追问。
但李青再次避开了他的问题，而且又抛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奥斯卡能成为世界上规格最高的电影大奖？”
这个问题他之前已经问过，沈惗等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不过沈惗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到：“因为美国拥有最完整的电影工业，拥有最好的电影制作人，拥有最专业的电影评审标准。”
不是妄自菲薄，在这方面，全世界所有的国家都和美国人有着巨大的差距。
这就是好莱坞为什么能称霸全球的根本原因。
然而面对沈惗的回答，李青却微微摇了摇头，摇着手指说到：“这些理由很强大，不过在我看来，这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
“什么？”
“利益。”
“利益？”
沈惗三人露出不解的表情，敢反驳他们这样专业的电影教授的学生，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所以三人都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
“不错，就是利益。”李青点点头，仿佛为了强调自己的话：“在我看来，这么多人之所以对奥斯卡趋之若鹜，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利益。举个例子，08年奥斯卡最佳影片《美丽心灵的阳光》（注①），这是一部小成本的剧情片，在获奖之前，它只获得了800家影院的联映，票房没有超过三千万美元，可是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大奖之后，它立刻被安排在全美三千三百家影院上映，最终收获1.7亿票房，可以说，一个最佳影片的奖项，给它带来了1.5亿美元的额外收入，我想，这才是为什么大家都想往奥斯卡挤的最根本原因，如果一个奖能让我的电影提高1.5亿美元的收入，我想我也会去争取的。”
他说完这段话，沈惗三人都陷入了某种短暂的沉默之中。
其实李青说的这些话，未免有些偏颇，因为不是所有获得奥斯卡奖项的电影，都能提高1.5亿票房的，比如那部著名的“世界最佳影片”《肖申克的救赎》，获奖之前是扑街货，获奖之后拿出来二次放映，还是扑到连妈妈都不认识，不是靠磁带市场，这部“世界最佳影片”估计会赔到哥伦比亚影业的老板跳楼。
但他们却无法反驳李青的话。
因为众所周知，只要能获得奥斯卡大奖的影片，不管是票房还是名声，都能获得巨大的提升，否则那些拍电影的人发了疯，宁愿花费几千万的公关费用也要在这个奖项里博一个位置？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青说的话其实也是对的，要不是拥有巨大的利益，奥斯卡凭什么能成为世界上规格最高的电影大奖？
“那你觉得，咱们中国的电影奖项，能给那些人带来同样巨大的利益吗？”沈惗是专业的电影人，但他在学院里待的太久了，对外面的社会已经有些认识模糊了，所以他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反而询问起了李青的想法。
“当然能。”李青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说到：“去年2016年，咱们中国的电影市场一共产出457亿人民币的票房，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票仓，其中外国影片斩获了191亿票房，占据年度总票房的41%，这说明，咱们中国市场也能给外国影片带来巨大的收益，我相信只要有了收益，这些人就一定会挤破头的挤进来，而有了这些基础，我们建立一个能和奥斯卡掰掰手腕的奖项，相信是迟早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