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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素锦唇边溢出笑来,被他守着,也格外的安心。
晨起,她醒来的时候,他却早已离开。
有他在,她好似睡的格外的安稳,他身上独有的檀木香气,叫人心神安定。
打从这日起,他夜夜悄然而至。有时早些,有时晚些,却没有一夜不来的。
柴素锦一开始还要揶揄调侃他,后来到习以为常,没有他,甚至辗转难眠,一定要他到了,她才能安睡。
有时他会很老实,说不动便不动。
可在她精神好的时候,他便显出男人的本性来……
柴素锦后悔那一晚,在香炉里饭菜里,都下了药,男人本性如此,也许她根本不用那般算计,他也会把持不住。
不过饭菜里的药,更是为了提高受孕的几率。
……
就这般相守着,好似可以天荒地老。两个人都未曾再提分离,未曾再提楚国之事。
一场大雪过后,冬日便有些干冷,再未下雪。
直到除夕夜这晚,又飘起了雪花。
圣上自登基以来,十分节俭,鲜少大宴群臣。
除夕年节,一年也就一次,圣上破例,在宫中摆设宴席。宴请群臣,及伤愈尚未被放归楚国的使者们。
一开始宾主都十分开心,殿中暖意融融,笙歌燕舞,殿外落雪纷纷,雪花飞扬。
喝着暖烘烘的酒,望着外头飘扬的雪花,听着乐声歌声,这除夕夜,美好的像是没有一触即发的战事,没有处心积虑的求娶,没有政见不和的争执,也没有火烧驿馆的各种斥责唾骂……
直到楚人忽而端着酒杯,向圣上敬酒。
圣上开口,乐声歌声都停了下来,殿中安静的只听闻圣上邀众人共饮一杯的声音。
却在这时,楚人忽而放下酒杯,朝圣上伏拜,恭敬说道:“我君主有令,只要大周圣上肯将长明公主嫁于我君主为后。我君主便立时撤军,并赠予城池四座,和璧一块。火烧驿馆,烧伤我使臣之过,皆可当做定国公无心之失,我君主不再计较。”
金殿之上,霎时静的落针可闻。
端着酒盏的大臣们瞪眼看着楚人,酒盏送到嘴边,都忘了喝。
有的甚至还顺着衣领倒进了脖子里。
楚人恭恭敬敬的伏拜着,好似未曾感受到此言一出,殿中的气氛刹那间的巨大变化。
殿内燃着炭火,烧着地龙,殿外虽雪花纷纷,但寒气应当侵扰不进殿内。可偏偏这时候,殿内冷的恍如炭火地龙都被撤去。
尤其是坐在定国公身边的大臣,及伺候的宫人。分明感觉到定国公身上散发的冷冷寒气,直将他们冻得打了个哆嗦。
坐在尊位上的柴贤并没有看向定国公,也没有去看一旁垂眸淡然而坐的柴素锦。
他缓缓开口道:“今日乃是除夕,辞旧迎新的大好节气,旁的事情不提,只道君臣同乐,宾主同欢。”
“圣上所言甚是,正是辞旧迎新的大好节气,才更应当喜上加喜。我君主乃是真心求娶,此乃是与两国均有利之事。我君主娶得心仪女子,大周得四座城池,岂不是为新来到的一年,增添诸多喜气?”楚人笑着说道。
柴贤的脸面清冷下去,“好生没眼色,朕的话,你是听不懂么?”
他清冷带着略微薄怒的声音,叫金殿之上的气氛愈发冷凝。
楚人微微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胆怯。
正在这时,殿中响起一串清脆随意的笑声,与殿上气氛格格不入。
众人都寻声望去,却见柴素锦在食案后头缓缓起身。
她乃是长明公主,坐在圣上左手边第一的位置。
她正对面遥遥相望的,正是定国公。
与定国公此时黑沉的脸色不同,她脸上的笑意明媚耀眼,并非伪作。
柴贤诧异的看她。
楚人也拱手向她道:“不知长明公主因何起笑?可是心生喜悦之故?”
位置稍微靠后些的瑄哥儿咕哝了一句,“喜悦个鸟屁!”
他声音不算大,但因着殿中太过安静,众人都听闻到他的声音。
楚人的脸色微微尴尬。
大周官员忍不住掩口嗤笑。
“是心生喜悦呀,”柴素锦缓缓点头,“正是除夕年节,是君民同欢,普天同喜的好日子。我也有件喜事,要同圣上分享。”
柴贤眯眼看她,眼中有疑惑担忧,“哦?是什么喜事?”
楚人皱眉,谨慎的觑着她。
柴素锦缓缓抬手,放在自己的腹上,轻柔的抚摸,姣美的脸面上溢出再温柔不过的笑容来,“我有孕了。”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她却抬眼望着赵元甄道:“孩子是定国公的,我与定国公早已定下终身,虽未行大礼,但这孩子,亦是上天的恩赐。”
殿上几乎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除了柴素锦脸上还带着笑容意外,就连赵元甄都是一脸的愣怔。完全被她的话,惊懵了。
圣上怔怔的看着柴素锦,仿佛瞬间不认识她了一般。
殿上的大臣们几乎变了脸色。
坐在后头的瑄哥儿,怔了片刻之后,蹭的站起来,抬脚就向前冲。
坐在离定国公位置不远的纪博采,瞧见瑄哥儿的举动,立时一跃而起,死死的拽住瑄哥儿。
瑄哥儿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若还是我表哥,就放开我,或者跟我一道,好好修理那姓赵的。”
楚人惊过之后,缓缓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各方看了看,“原以为我楚国民风已算奔放,不曾想大周更叫我们刮目相看。堂堂大周公主,未行婚娶,便珠胎暗结,不显丢人也就罢了,竟敢拿到金殿之上,当着圣上和这么多人,甚至外邦使臣的面来说,真真是厚颜……”
“你放屁!”瑄哥儿怒骂道。
赵元甄也霍然站起,“我大周公主品性如何,用不着你来评判。”
他提步走到柴素锦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眼眸深深的望着她,有些疼惜更有些不忍的问道:“何必如此?”
柴素锦摇了摇头,推开他,来到金殿正中,朝圣上福身行礼,“圣上明鉴,吾心早有所属,楚人强人所难,分明是故意刁难大周,为难圣上。非君子所为,倘若圣上向其退让,必助长起强取豪夺之心,往后更是得寸进尺。”
“我君主真心求娶,甚至愿意割让国土,竟被公主这般误解,真是……一片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楚人厉声说道。
柴素锦转过脸来,“是不是真心,你们清楚,你们的国君更清楚。如今我也将我的真心,对你楚国人说清楚,你楚国国君虽好,地位尊贵,可于我来说——一文不值!”
一众的楚人立时大怒,纷纷起身。
“挑起两国争端,引发的可能是边境乃至全境的征战。大战之下,受苦的乃是百姓。听闻公主最是仁厚,如今却掀起两国争端,这罪名,公主背负的起么?”楚人冷声问道。
柴素锦摇了摇头,“休要往我头上扣这样的罪名,掀起两国争端的人,是你楚国,是你楚国国君!而我大周,不过是为保护边关,保守自己的民众百姓!楚国虽处心积虑,以军队施压,但我大周必不妥协,绝不让步!”
柴素锦说完,殿上又静了一静。
瑄哥儿说道:“正是这话!大周岂是任谁都可以捏扁搓圆的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他的嗓门本就洪亮,如今中气十足的吼出来,回荡于金殿之上,颇有些振聋发聩的效果。
大周的众臣也都纷纷起身,脸面涨红,气血上涌,顿生豪气。
场面一时,尤为壮观。
楚人的气场被压了下去,有些楚人,甚至不由自主的驼背弯腰,微微低头。
“圣上,敢问这是公主的一家之言,还是圣上的意思?是大周的意思?”楚人拱手向柴贤道。
柴贤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柴素锦的身上。
他抿嘴没有开口,但他眼眸之中却深如潭水,望不清情绪。
半晌,他轻叹一声,幽幽问道:“果真么?妧妧,你果真有孕?果真怀了他的孩子?”
圣上的声音不大,同瑄哥儿适才的豪言壮语相比,甚至有些气弱。
可他这么一问出来,殿上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奇怪了。
旁人不知其中缘故,有些大臣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赵元甄也微微皱眉,似乎不能明白,为何她拼着自己的名声尊严不要,站出来说了这话,圣上却要在这个时候质疑?
柴素锦却是看懂了圣上眼中的担忧,“您说,您不信的。敢问圣上,如今可是信了?”
什么信不信的?长明公主这是在同圣上打什么哑谜呢?
“不,”柴贤垂眸看着她,缓缓摇头,“朕没有相信,朕只是意外。”
柴素锦看着柴贤,两人嘴角都溢出意味不明,神色复杂的笑容来。
像是一场没有声音的博弈,这场博弈里,却不能有人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