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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菜六人，请鬼入席 家族聚餐那晚，我妈不小心摆了三盘菜。 姑父带来的新女友恰好是第六个客人， 一屁股坐在了背对门的“乌龟席”位子上。 饭吃到一半，她突然用我死去姑妈的声音说： “这醋鱼齁咸，跟我烧的差远了。” 全家僵住时，她转头朝我笑： “乖侄女，上次你说喜欢姑妈的玉镯子……” 她手腕上赫然戴着我姑妈火化时戴的那只翡翠镯子。 --- 又到了月末的家庭聚餐日。 说是家庭聚餐，其实也就我妈、我，还有偶尔会来的姑父。 自从姑妈三年前因病去世后，这个家就显得格外冷清。 姑父陈建斌是个老实巴交的会计，姑妈走后他消沉了很久，最近半年才似乎缓过点劲儿，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说要带个朋友来。 我妈从下午就开始忙活，厨房里煎炒烹炸，香气四溢。 她本是个讲究传统的人，每次这种家庭聚会都看得极重，菜单要吉利，碗筷要成双，连座位都隐隐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尤其是那张老榆木餐桌，朝门的主位空着，说是留给“家神”的，其余人围着坐，但绝不能凑成六个人，用她的话说，“六人莫坐乌龟席，背对大门那个位置是给鬼留的，活人坐了要倒大霉”。 “妈，姑父说几点到”我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我妈利索地给一条鳜鱼改刀。 “说是六点半。哎，你帮我把那盘花生米先端出去，再炒个青菜就能开饭了。”我妈头也不抬地吩咐。 我应了一声，端起那盘炸得金黄的花生米走向餐厅。 长方形的老餐桌已经擦得锃亮，我数了数已经摆上桌的菜：红烧肉、白切鸡、清蒸鱼、油焖大虾、凉拌黄瓜，加上我手里的花生米，五盘。 等我妈那个青菜出锅，正好六盘，双数，吉利。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跑去开门，是姑父陈建斌，他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妆容精致，笑容却有点说不出的僵硬。 “小雅，这是林薇。”姑父有些局促地介绍，“林薇，这是我侄女，小雅。” 林薇笑着朝我点点头，眼神却飞快地在我脸上和身后的屋子里扫了一圈。 把他们让进屋，我妈也端着最后那盘蒜蓉青菜出来了。“来了啊，快坐快坐，菜齐了，趁热吃。” 她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在林薇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笑容不变，但我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大家落座。 姑父习惯性地坐在靠近厨房的位置，我妈坐在他对面，我挨着我妈。 林薇很自然地走到了餐桌另一头，那个背对着大门的位置——也就是我妈常说的“乌龟席”——坐了下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数了数人数：我妈，我，姑父，林薇。 四个人，还好。 刚松了口气，就看见我家那只养了十年的胖橘猫，慢悠悠地跳上空着的“家神”位子，蜷缩起来，舔着爪子。 而餐桌正中央，赫然摆着六盘菜！红烧肉、白切鸡、清蒸鱼、油焖大虾、凉拌黄瓜、蒜蓉青菜。 我猛地想起，那盘花生米！我把它端出来放在桌角，忘了算进正式的菜里了！ 也就是说，桌上正经摆着的，是三盘荤菜，三盘素菜，但总数是六盘！三盘菜，六个人（加上猫）…… “妈……”我小声想提醒。 “吃饭吃饭，都饿了吧。” 我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但很快用笑容掩饰过去，拿起公筷给大家夹菜，刻意想打破这莫名凝滞的气氛。 饭局在一种微妙的尴尬中进行。 林薇话不多，吃得也很少，筷子几乎只碰了碰那盘凉拌黄瓜。 姑父倒是比平时活跃些，不断找话题，但大多是关于工作或者无关痛痒的新闻，眼神却总忍不住往林薇那边瞟。 吃到一半，我妈为了缓和气氛，指着那盘清蒸鳜鱼对林薇说：“林小姐尝尝这鱼，小雅她爸以前最爱吃我做的这道菜。” 林薇闻言，夹了一小块鱼肉，蘸了点旁边的醋碟，送进嘴里。 她咀嚼的动作很慢，然后，放下了筷子。 整个餐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橘猫在“家神”位上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林薇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妈，脸上那种刻意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带着几分挑剔和冷漠的表情。 最关键的是，她开口的声音，完全变了！ 那是一种略带沙哑、语调缓慢的腔调，我死都不会忘记——那是我姑妈张蕙兰的声音！ “这醋鱼，”她用我姑妈的声音淡淡地说，“齁咸，火候也老了，跟我烧的差远了。” “啪嗒！”姑父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林薇。 我妈也僵住了，拿着汤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我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不可能！姑妈的声音……她怎么会……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餐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这时，林薇，或者说，那个顶着林薇皮囊的东西，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她的嘴角一点点咧开，形成一个极其诡异、完全不似活人的笑容，眼神里透着一股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慈爱”。 “乖侄女，”她用姑妈的声音，亲昵地叫我，同时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腕，伸到我面前，“上次你来医院看我，不是说……最喜欢姑妈这只翡翠镯子了吗”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只镯子！通体翠绿，水头极好，内侧有一道细微的、像云絮一样的天然纹路——我绝不会认错！ 那是姑妈戴了一辈子的嫁妆，她病重时都舍不得摘，最后……是跟着她一起推进火化炉的！ 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戴在这个叫林薇的女人手上！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空，不是我的，是我妈。 她终于承受不住这极致的恐惧，双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椅子上。 姑父陈建斌像是被这声尖叫惊醒，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他惊恐万状地看着还在对着我笑的“林薇”，又看看那只诡异的玉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连连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衣帽架，然后头也不回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家门，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餐厅里，只剩下我，对面是笑容诡异的“林薇”，旁边是昏迷不醒的妈妈，还有那只依然在“家神”位上打着呼噜的橘猫。 桌上的六盘菜，早已冰凉。 那盘被评价为“齁咸”的醋鱼，瞪着一只空洞的眼珠，仿佛也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荒诞而恐怖的宴席。 “林薇”收回了手腕，轻轻抚摸着那只本应化为灰烬的玉镯，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那笑容更深了，几乎咧到了耳根。 “别怕，”姑妈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姑妈就是……回来看看你们。” 窗外的夜风吹动着未关严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窃窃私语。 三盘菜，六人席。 看来今晚，我们请来的，不止一位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