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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花的小姐妹长得还真挺好看的。
浓眉大眼挺鼻梁，樱桃小嘴水蛇腰。
她站在月纱面前，身姿娉婷，周身漾出一圈一圈明媚又温柔的气场。若是不说出身，恐怕大家只会觉得是某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任何正妻见到丈夫领了一个这般的姑娘回家，都会心生警惕吧。
“来，胭脂，见过我们姑娘。”惜花将胭脂推过来和月纱见礼。
月纱闻名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胭脂好听是好听，多多少少有点俗气。给这样的姑娘取个俗气的名字，未免有些可惜。
“见过月姑娘。”胭脂一抬头，月纱便直直看向她的双眼。隐藏在温柔的笑容背后是一道坚定的目光，灼灼而不退让。
月纱看出来，她在打量胭脂姑娘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
除了赵朗、惜花、张鹰，几乎没有人见过月纱面纱下的脸。
胭脂此时怕是正凭着她露在外面的眼睛想象她的模样，她没错过胭脂眼神中渐渐凝起又一消而散的不信任。
毕竟她现在的身体最多只有十五岁。
无妨，她并不需要胭脂的信任，只需要胭脂能每天完成工作，信任将她领出来的惜花就可以了。因为，就从这一个眼神交换起，已经决定了她不会信任胭脂。
“惜花会仔细交代你工作的内容，你认真完成便是。每月一两银子的基本工钱，奖金根据每个月皎月阁的销售额来算。”月纱将胭脂定位为店长。一两银子对于一个店长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工钱了，寻常的店小二一个月才二钱银子。
胭脂的笑容慢了一秒才浮现在脸上，屈膝道谢，想来是对月纱开的条件不甚满意。
当初惜花跟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月纱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这般资质的美人，在花满楼一定过得很好。只是因为大官替胭脂赎身后又把她送回去，难免影响了她的行情。
留在花满楼也许赚得比皎月阁的店长多，但能否真的遇到一个良人有一个好的归宿，月纱想胭脂心里明白。否则，她也不会为看不上的一两银子道谢了。
“惜花你带她去熟悉一下。”
“好嘞！”惜花答得飞快，拉着胭脂就出了包间。
惜花是真正的聪明人，月纱轻笑着喝了一口茶。
“怎么了惜花”出门后胭脂小心地问。
“在我们这里别的没什么，就一点，千万千万不要小瞧了姑娘。”惜花还是拉着胭脂的手，十分郑重其事地说。
“至于吗”胭脂觉得惜花有些小题大做，“月姑娘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吧可是她连你一声姐都不叫，我还觉得她有些不讲礼貌咧。”
惜花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向胭脂解释。和月姑娘相处久了，你根本不会觉得她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就像上次，枕月馆出事，月姑娘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那气度，能让亲眼目睹事发经过的惜花本来慌乱的心都跟着平静下来。
这哪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可以做到的。
再者，惜花已经习惯月姑娘这样了，看起来好说话，有事的时候又不怒自威。若是月姑娘挽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叫姐，她可能会觉得自己闯了弥天大祸，死期到头了吧。
“你就想想，京城最热闹的铺子除了天下酒楼，其余全是月姑娘的，你就应该明白了。”
可惜这几家店铺里，胭脂只对皎月阁熟悉。不了解望月楼的经营模式不说，还常听花满楼里的姐妹埋怨，都是望月楼影响了她们的生意。
不过惜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胭脂自然不能拂了她的好意，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姑娘其智非你我可比拟，你安安心心在皎月阁做事。虽然不一定有你在花满楼赚的多，但在花满楼你也存不下钱呀。而且你别看工钱一两银子，皎月阁的奖金起码是工钱的五倍呢！”
胭脂睁大眼睛，“能挣这么多”她以为月纱说的奖金最多几钱银子，还没听说过奖金比工钱高的呢！
“那可不，月姑娘做出来的东西，世人连模仿都做不到。所以啊，你可千万别小瞧姑娘，一定要尊敬一点。”
胭脂真心是想从良的。
谁愿意在青楼里天天被一群男人评头论足呢
谁不愿意有一个男人小心地将自己呵护在手里呢
只是胭脂的眼界有些高。
她当然有她的资本，可世上没有那么多良人会在青楼里和她相遇。大官为她赎了身，已经是情深之至了。
然而，再深也就如此了。
抛开青楼女子的身份，胭脂不过是个普通姑娘。不过是因为贫穷为了给弟弟换一口肉被卖到了青楼。好在已经没有太多印象的父母心不狠，没有将她卖到勾栏换更多的钱财，她才能保持清白之身。
她虽然住进了大官府上院子里，却不是八抬大轿送进门的。
一年有余，愣是连个名分都没有。
大官的妻子一天到晚使出千方百计辱骂她折磨她，虽然怕毁了大官的名声，没有赶走她，但也不允许大官再与她见面。
胭脂在每个暗自垂泪的夜晚追问苍天，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哪里错了她以为，哪怕是做一个小妾，她本本分分地做一个小妾，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就好了。
大官本以为只要人进门，夫人总就会妥协的，以前的小妾不都这样过来了
可是他没想到一向端庄的夫人无论如何都容不下胭脂。
女人最懂女人，胭脂根本不像一个青楼女子，不同大官捡回来的阿猫阿狗。只要胭脂在，总有一日会影响到她正室的地位。
谁不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能和你谈天说地通宵畅饮，无聊时来支歌舞弹曲琴，甚至烦闷时还能排忧解难的女人
哄男人欢心是青楼女子的专业，普通良家妇女赢不了的。
胭脂想，或许离开青楼，她就能遇见愿意真心待她的人了吧。
皎月阁里大多是女性顾客，胭脂见她们精心挑选脂粉，努力为悦己者容，偶尔觉得嫉妒。
这些庸脂俗粉，为什么就有人爱为什么她没有
直到，她遇见了一袭月牙色长袍的男人。
那人先是在皎月阁门口看了看，许是见店里面全是女人，不好意思进来。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了进来。
也许是为妻子买礼物的吧。胭脂心想。不知哪家姑娘如此好福气，相公生得英俊待她还如此细心。
此人是她做店长以来接待的第一个男性顾客。
“您要买什么我帮您介绍。”胭脂第一次在皎月阁露出真心的笑容。
“不，”男子摇摇头，“我不买什么。”他笑起来，“我一个大男人，卖这些做什么。我就是好奇，想来瞧瞧，皎月阁卖的东西有何不同，引得大家都来光顾。”
胭脂听出来，男子似乎并未娶亲，更加热情，“我们这里东西可多了，您瞧光是唇脂就有几十种颜色，涂抹于唇，保证一整天都不会掉色。还有这个，这是护肤露，使用后肌肤光滑洁白吹弹可破。那种绿色小瓶的，是祛痘的，有些人天生容易长痘，如果配合用药调理皮肤就会恢复光泽。”
男子认真听着胭脂介绍，不时点头。这些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不知道里面还有那么多讲究。
胭脂用柔和的声音，温柔的语气，适中的速度，细细讲解。男子认真的表情在她眼里胜过人间无数，恨不得皎月阁的产品有三十八万种，说一辈子都说不完才好。
“多谢姑娘。”终于讲解完最后一样产品，男子十分有礼貌地向胭脂道谢。
胭脂受宠若惊地摆手，笑颜如花，“不用不用，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她现在发自肺腑地感谢当初威逼利诱让她牢牢记住皎月阁所有产品的惜花。
惜花你可真是我的再造父母！
可是她已经没招了，男子估摸着不会再来光顾皎月阁，她还没有机会与他互通姓名呢！
“对了，我叫胭脂，负责经营皎月阁。公子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来找我便是。”她上前一步凑近男子的耳朵，用容易引起人无限遐想的语气轻柔地说道：“我可以给您优惠哦。”
虽然她的内心真正想说的是，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男子的笑容温润如玉，让胭脂真正懂得了何谓吹皱一池春水。其实不仅胭脂，周围的顾客们也在不断地偷偷看他，明明已经在铺里转了三圈，还在假装挑选看过至少三次的产品。
男子再次向胭脂道谢后毫不留恋地离去。
胭脂怅然若失地看着男子走进旁边的望月楼，从此患上相思病。
“惜花，我能去管望月楼吗”胭脂现在和惜花同住，睡前，她下定决心开口问惜花。
“怎么了皎月阁的事儿你不喜欢吗我看你做得挺好的呀。”惜花不解。女人没有不喜欢化妆品护肤品的。胭脂之前也明确表达过对工作环境的喜爱。
“不是……”胭脂犹豫片刻，小声地说：“望月楼的男客人更多，毕竟，我都二十了，还没有嫁人……”她倒没有找借口掩饰。
惜花闻言虽然笑起来，但并没有调侃胭脂。
她看着胭脂姣好的面容，心中想着自己何尝不想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过日子呢
胭脂的愿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然而，望月楼是月字号商铺的核心，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不是盘货算账这般简单，还牵扯到姑娘的其他事情。
虽然惜花不知道其他事情是什么，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好奇，但是想来姑娘是不会轻易同意胭脂去望月楼做管事。
不然不会在胭脂来之前，将皎月阁和后院隔断。月姑娘从来不做无用功。
惜花甚至担心，一旦开口向月姑娘提了，恐怕连整个月字号商铺都容不下胭脂了。
以月姑娘开出来的工钱，大把安分守己的人抢着来做事，区区一个胭脂算什么
就连惜花自己，虽然得到姑娘的信任和重用，也不代表她是无可取代的。
“你能帮我跟姑娘说说吗反正望月楼的事平时也都是你在管。”胭脂期待地看着惜花。
跳跃的烛火映在她的眼睛里，熠熠生光。
惜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不忍拒绝她的小姐妹，但是凭直觉她知道，姑娘不会同意的。
又酝酿了一阵，自以为组织了更委婉的说辞，惜花才开口：“望月楼的事情不像皎月阁那么简单，你才来帮忙没多久，还是多熟悉一会儿再说吧。”等胭脂熟悉姑娘的行事作风，或许就不会再提这样的要求了。
胭脂的期待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熄，唇角向下，明显不高兴，她企图说服惜花：“皎月阁的事情还不是你一点一点教的，望月楼的事你也可以教我啊。”
“你熟悉熟悉月字号商铺，也让大家多熟悉熟悉你。”这次胭脂听出来了，所谓的“大家”指的其实是月姑娘吧。
胭脂默然，旋即又认真地点头，“我一定努力，早日获得月姑娘的信任！”
惜花有些懊悔地咬住嘴唇。
当初赵朗提醒过她，不要聪明的，要能做事的就好。
可胭脂太优秀了，若是让她就此红颜埋没在花满楼里，惜花打从心底觉得可惜。
然而现在胭脂干劲十足的模样，让惜花像被乌龟咬住手指一样，疼得不行又甩不掉，自己招惹的乌龟委屈都没地方诉。
要不，她找一找，趁胭脂没自己去找月姑娘调换工作之前，把胭脂嫁出去
惜花彻夜难眠，给胭脂找一个她看得上的良配，谈何容易啊！
胭脂虽然工作更加认真，却总是有事无事站在店门口盯着望月楼。
惜花将她拉进皎月阁，“别盯了，再盯墙都要被你盯穿了！”
再恨嫁也无需这般如狼似虎的模样吧有时又唉声叹气不断，就像被望月楼里的哪个情郎抛弃了似的。
有皎月阁这尊门神，望月楼的顾客进门前都有些不自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