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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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烟，鎏金烛火在虚空中摇曳出细碎星芒。筱悠倚在胤禛肩头，鼻端萦绕着沉水香与墨香交织的气息，恍惚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腕间玉镯的幽光映着远处幻化的重檐庑殿顶，琉璃瓦上浮动着三百年前的月光。 “胤禛，”她忽然直起身，指尖勾住他襟口暗绣的祥云图案，“这空间究竟从何而来”少女眼中跃动着鎏金烛火的光，映得瞳仁似浸在琥珀里的黑曜石，“我总觉着……不像是寻常机缘。” 胤禛广袖微扬，虚空中的蟠龙藻井应声泛起涟漪。他执起青瓷茶盏轻啜，茶汤里浮着朵完整的雨前龙井，嫩芽舒展如初春新柳：“前世我以寿元为祭，向慧心大师求来这段机缘。”鎏金扳指叩在紫檀案几上，惊起往生咒的梵文虚影，“许是执念太深，弥留之际竟未入轮回，反被困在此间看着朝代更迭。” 筱悠蓦然攥紧他衣袖，冰裂纹茶盏中的倒影晃出前世养心殿的雪夜。她记得史书记载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却不知那日九重宫阙落雪三尺时，有缕孤魂在虚空中描摹她转世的眉眼。 “起初只能看些模糊光影，康熙朝的血雨腥风都隔着层纱。”胤禛的嗓音浸着三百年孤寂，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发间点翠凤簪，“直到你十八岁生辰……”他忽地低笑，眼底映出少女及笄那夜跌碎薰衣草精油的窘态，“翊坤宫那株泣血海棠开时，我实在忍不住唤了你名讳。” 夜风拂过虚空中幻化的连理柏，枝叶间金铃轻响如泣。筱悠忽觉眼眶酸涩，前世饮鸩酒时的灼痛与今生梦魇中的沉水香重叠成宿命的锁链。她将脸颊贴上他掌心，泪珠坠在十二章纹上晕开深色水痕：“傻子……若等不到我转世该如何” “那就等到沧海化尘。”胤禛屈指拭去她睫上泪珠，玄色皂靴踏过虚空涟漪，“你瞧——” 鎏金蟠龙烛台忽地大亮，照出一条蜿蜒花径。鹅卵石小径旁生着从未见过的奇花，赤红花瓣上凝着夜露，细看竟是鎏金质地；雪色铃兰无风自动，花芯里蜷着拇指大的玉雕仙娥；最奇的是株通体透明的花树，枝桠间悬着千百盏琉璃灯，每盏灯芯都跃动着往生咒的金色梵文。 “这是……”筱悠指尖将触未触，琉璃灯中忽地飞出群萤火，聚成条星河引路。胤禛执起她的手笑道：“带你看个新鲜玩意儿。” 星河尽头，朵鎏金莲花悬在虚空。花蕊处蜷着团莹白光晕，细看竟是个生着透明蝶翼的小人儿。见二人走近，光团“噗”地舒展成巴掌大的精灵，翅膀抖落星尘如雨：“可算来啦！我等了三百年呢！” 胤禛瞬间将筱悠护在身后，腰间玉佩撞出凛冽清响：“何方妖物” “哎呀呀，好凶的帝王魂！”小精灵绕着胤禛飞旋，星尘在十二章纹上烙下细碎光斑，“我是这芥子空间的灵识，你们唤我小灵便好。”她忽地落在筱悠肩头，透明翅膀扫过少女泛红的耳尖，“小皇后莫怕，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筱悠惊得后退半步，发间步摇缠住精灵的星尘尾翼。小灵嬉笑着扯开珠串，指尖轻点虚空：“这芥子界乃众生愿力所化，帝王以寿元献祭时，恰与皇后前世祈愿共鸣——”鎏金莲花应声绽放，花心浮现出翊坤宫垂死的皇后与养心殿弥留的帝王，两缕青烟纠缠着没入《金刚经》帛书。 “所以……这是我们的执念所化”筱悠抚上心口，那里跳动着与三百年前别无二致的频率。小灵翅膀忽地泛起虹光，整片花田随之明灭：“不止呢！你们瞧——” 泉水叮咚处忽现百亩药田，千年人参的朱果红似鸽血，天山雪莲绽着冰晶；温泉氤氲的雾气中游着半透明锦鲤，鱼尾一扫便带起虹桥；最奇的是东南角的青铜巨树，枝桠上结的并非果实，而是各式兵器铠甲，寒芒流转似有龙吟。 “此间一昼夜，外界方十息。”小灵嬉笑着摘了朵鎏金花簪在筱悠鬓间，“作物药材生长极快，那眼灵泉更能洗筋伐髓——”话音未落，筱悠忽觉喉间清甜，原是胤禛将灵泉水喂至唇边。 暖流自四肢百骸炸开的刹那，二人肌肤竟渗出黑泥。胤禛尚在怔忡，小灵已笑得花枝乱颤：“快些去温泉！这洗髓伐经的滋味可不好受” 温泉水雾朦胧了少女莹白的背脊，胤禛望着水中交缠的青丝，忽觉三百年孤寂都化作池中涟漪。筱悠掬水泼他，腕间玉镯与往生咒共鸣：“往后……可能常来此处” “想来便来。”胤禛将人圈在怀中，下颌抵着她湿漉漉的发顶，“等料理完年家的糟心事，咱们在此处搭个竹楼可好就照着翊坤宫后殿的样式。” 小灵趴在岸边白玉石上晃着脚丫，星尘在二人周身织就璀璨光网。虚空外的更漏声隐约传来，筱悠望着青铜巨树下的兵器架，忽地想起广源寺染血的柳叶镖。她指尖无意识抚过胤禛心口，那里跳动着与三百年前别无二致的杀伐决断。 温泉蒸腾的雾气里，往生咒的梵文悄然没入少女后颈。小灵歪头看着命盘上再度纠缠的龙凤虚影，透明翅膀轻扫过雍正十三年的雪夜——这一次，星轨终是偏了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