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龙脊山道的诡影与薪火营地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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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冻湖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被远远抛在身后，但北地冰原的严寒与死寂依旧如影随形。刘臻搀扶着墨先生，在阿青的指引下，向着南方那隐约可见的、如同巨龙脊背般蜿蜒起伏的山脉轮廓，艰难跋涉。 三人的状态都极差。墨先生伤势沉重，元气大伤，大部分时间需要依靠刘臻背负或搀扶才能前行，气息微弱，时常陷入昏睡。阿青虽然熟悉地形，但体力普通，连日来的惊吓和奔波让她面色苍白，眼神中带着未散的恐惧。刘臻自己亦是伤痕累累，内腑震荡未愈，还要承担主要的护卫和负重之责，全凭一股坚韧的意志和烙印之力强撑。 怀中的“燃铁之心”和两枚碎片暂时沉寂下去，仿佛在北地最后的爆发耗尽了力量。但刘臻能感觉到，它们与南方那片山脉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共鸣牵引。父亲的指引，应非虚言。 一路南下，环境逐渐变化。无尽的冰原被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苔原和低矮冻土灌木取代，狂风依旧凛冽，却少了几分冻结灵魂的死寂，多了一丝荒芜的生机。偶尔能看到耐寒的雪兔和狐鼠的踪迹，天空中也开始出现盘旋的雪鹞。 但危险并未远离。除了严酷的自然环境，刘臻敏锐的感知数次捕捉到远处雪线之上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并非野兽，而是更狡猾、更耐心的东西。可能是未被甩脱的“基金会”或“逐星者”的远距离哨探，也可能是北地特有的、如同附骨之蛆的掠夺者团伙在暗中觊觎。他们不敢靠近，或许是对刘臻之前展现出的实力心存忌惮，或许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刘臻不敢有丝毫大意，尽量选择隐蔽路线，昼夜兼程，休息时也保持高度警惕。 五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龙脊山脉的北麓边缘。 巨大的山脉如同天然的屏障横亘在前，山势陡峭，峰峦叠嶂，覆盖着万古不化的冰雪，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呈现出冷硬肃穆的青黑色调。寒风在山谷间呼啸，卷起漫天雪沫，如同巨龙的吐息。 根据父亲模糊的指引和墨先生依稀的记忆，“薪火营地”应该隐藏在龙脊山脉西段某处人迹罕至的深谷或山腹之中。但具体位置，无人知晓，只能凭感觉和那微弱的共鸣去寻找。 进入山区，路途更加艰难。陡峭的冰坡、深不见底的冰裂缝、随时可能发生的雪崩每前进一步都充满危险。阿青对山区远不如对冰原熟悉，指引作用大减。刘臻只能依靠烙印的感知和对危险的本能预警，艰难地选择着前进路线。 又行了两日，深入山脉腹地。周围的景象越发荒凉险峻，人类活动的痕迹彻底消失，仿佛回到了洪荒时代。 这天傍晚，风雪稍歇。三人找到一处背风的岩缝休息，点燃一小堆微弱的篝火，融化雪水，分食最后所剩无几的干粮。气氛沉默而压抑。 墨先生喝了点热水，精神稍好，看着外面被夕阳染上些许暖色却依旧冰冷的群山，缓缓道：“龙脊山脉自古便是隔绝北地蛮荒与南域诸州的天然壁垒，人迹罕至，传说众多。守山人对这里的记载也极少，只知其中隐藏着一些上古遗族和避世之所。‘薪火营地’若真在此地，必然极其隐蔽，寻常方法绝难找到。” 刘臻默默点头，擦拭着“山魄刃”的刀身。父亲的指引不会错，那微弱的共鸣感也越发清晰，指向西南方向。但具体在哪里，如同大海捞针。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外围的阿青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有人！” 刘臻瞬间警觉，闪到岩缝口向外望去。 只见下方远处的山谷中，一队大约十余人的人马，正沿着蜿蜒的冰河艰难前行。他们穿着厚重的皮裘，带着雪橇和物资，看起来像是一支普通的猎户或采药人队伍。但在这种季节、这种深度进入龙脊山脉，本身就极不寻常。 更让刘臻瞳孔微缩的是，他凭借过人的目力，看到那队伍中几人背负的、用兽皮包裹的长条状物，那形状绝非猎叉或药锄，更像是制式的劲弩或长兵器！而且他们的行进队形，看似松散，实则暗含章法，彼此呼应，绝非普通山民！ “是‘他们’的人吗”阿青紧张地低声问，声音发颤。 “不像。”刘臻仔细观察后摇头，“装备和行进方式与‘基金会’、‘逐星者’或白甲人都不同。倒像是某些大族或组织的私兵护卫。” 墨先生也眯眼看去，沉吟道：“看方向，他们似乎也是往西边去这龙脊山脉，看来比我们想的要热闹。” 那队人马并未发现他们，很快消失在谷底转弯处。 刘臻心中疑窦丛生。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在深入龙脊西段目标是什么也与“薪火营地”有关还是寻找其他东西 休整片刻后，三人继续上路，但更加小心谨慎。 又行了一日，那微弱的共鸣感忽然变得清晰了不少！刘臻精神一振，仔细感应，发现源头并非来自固定方向，而是来自脚下！仿佛整条山脉的地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与“燃铁之心”呼应！ “这边！”他调整方向，沿着山脊线一条隐蔽的、被冰雪覆盖的古道，向着一处地势更高的垭口攀去。 越靠近垭口，风雪越大，能见度极低。山路越发崎岖难行。 就在他们即将翻越垭口时，刘臻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望向侧前方一片被风雪模糊的石林！ “怎么了”阿青紧张地问。 “那里有东西刚才动了一下。”刘臻压低声音，手握住了刀柄。他的感知绝不会错，那并非风雪造成的错觉。 墨先生也凝神望去，片刻后，脸色微变：“好高明的隐匿功夫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若非主动显露一丝气息，根本察觉不到。” 话音未落，石林中，一道几乎与背景色完全相同的灰影悄无声息地闪现，如同鬼魅般向着山下疾掠而去，速度快的惊人！ “追！”刘臻毫不犹豫，立刻追去！此人行踪诡秘，隐匿功夫极高，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必须弄清其来历！ 那灰影似乎对地形极为熟悉，在乱石和雪坡间腾挪闪跃，速度极快。刘臻将身法提升到极致，紧紧咬住对方背影。墨先生和阿青则被远远甩在后面。 追出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一处断崖，那灰影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消失在崖下的迷雾之中。 刘臻冲到崖边，向下望去，只见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早已失去对方踪迹。他眉头紧锁，此人身手之高，远超寻常探子。 他正欲退回与墨先生汇合，目光无意中扫过崖边一块被风雪侵蚀的怪石，瞳孔骤然一缩！ 石头上，用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尖锐物体，刻着一个新鲜的标记——一个简单的圆圈，中心点着一个点。这个标记，与他怀中父亲某页笔记角落的涂鸦，一模一样！ 是父亲留下的标记是“燃铁誓约”的联络暗号刚才那灰影是父亲的人他在引路还是在警告 刘臻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立刻仔细查看四周，很快在附近另一块岩石下，发现了一个用三块小石子叠成的、指向西南方向的简易箭头。 真的是指引！ 他强压激动，记下方向，迅速返回找到墨先生和阿青。 “有发现”墨先生急切问。 刘臻将发现标记和箭头的事低声告知。 墨先生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沉吟道：“圆圈中点确是‘誓约’内部表示‘安全观察点’或‘友方在侧’的暗号。看来，‘薪火营地’确实就在左近，并且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这是好事，但亦需警惕，未必所有人都心怀善意。” 有了明确方向，三人精神稍振，循着箭头指引，向西南而行。 路途愈发险峻，时常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冰壁或穿越危险的冰瀑区。若非刘臻身手超凡，根本寸步难行。 又走了大半日，穿过一条狭窄的冰缝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位于数座雪峰环抱之中的、相对避风的巨大山谷。谷内气温明显高于外界，甚至能看到一些耐寒的墨绿色苔藓和地衣。山谷中央，有一片尚未完全封冻的、蒸腾着丝丝热气的温泉湖！湖边竟还有一小片枯萎的耐寒草甸。 在这冰天雪地的绝险之处，竟有如此生机勃勃的所在，堪称奇迹。 而更让刘臻心中剧震的是，怀中的“燃铁之心”和碎片，在此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清晰而稳定的共鸣！仿佛游子归家般雀跃！ 就是这里！“薪火营地”一定就在附近！ 然而，放眼望去，山谷中除了自然景观，并无任何人造建筑的痕迹。 “入口必然极其隐蔽。”墨先生打量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些蒸腾着热气的温泉湖和周围的岩壁上，“借助地热和雾气遮掩，巧夺天工。” 刘臻凝聚感知，仔细扫描湖岸岩壁。很快，他发现在湖西侧一片看似浑然天成的、覆盖着厚厚冰挂的岩壁下方，能量流动有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感，似乎后面是空的。 他小心靠近，拨开冰挂，仔细触摸岩壁，果然发现了一处与周围岩石质感略有不同、冰冷中带着一丝金属触感的区域！上面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光滑如镜。 他尝试着将“燃铁之心”贴近那片区域。 嗡！ 岩壁微微一震，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山腹内部延伸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入口。 入口处，两名身穿灰色麻布劲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的汉子，如同雕塑般一左一右站立，手中并未持兵刃，但周身散发出的沉凝气息和隐隐的能量波动，显示出极强的实力。他们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刘臻三人身上，带着审视和警惕。 “来者何人如何得知此地”左侧那名年纪稍长的汉子沉声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臻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燃铁之心”托于掌心，朗声道：“在下刘臻，受家父刘正荣遗命，持‘燃铁之心’，特来寻找‘薪火营地’！”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那两名汉子看到“燃铁之心”，脸色同时一变，眼中闪过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光芒！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警惕之色更浓。 “刘正荣”年长汉子死死盯着刘臻，语气更加凝重，“你有何凭证” 刘臻略一沉吟，将父亲那枚独特的“溯源者”令牌也取出。 两名汉子看到令牌，脸色再变，显然认得此物。 年长汉子沉默片刻，道：“此事关系重大，我等无法做主。请在此稍候，容我等通传。”他对着身后通道内做了一个手势。 另一名汉子立刻转身，快步消失在通道深处。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显得格外漫长。山谷中只有风声和温泉的咕嘟声。 很快，那名汉子返回，对年长汉子低语几句。 年长汉子点点头，看向刘臻三人，侧身让开通道入口，语气依旧谨慎，却缓和了些许：“三位请进。长老要见你们。” 刘臻心中稍定，与墨先生、阿青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迈步走进了通道。 通道内部并非想象中粗糙的山洞，而是由某种光滑的合金与岩石混合构筑，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奇异矿石，空气温暖干燥，与外面的酷寒判若两个世界。通道蜿蜒向下，戒备森严，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同样装束、气息沉凝的守卫站岗，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个宽敞的、如同大厅般的空间。厅内陈设简朴却坚实，有数十人正在忙碌，或擦拭保养兵器，或研讨地图，或打坐调息，气氛肃穆而紧张。看到刘臻三人进来，所有人动作都是一顿，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充满了好奇、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大厅尽头，一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穿深灰色长袍的老者，正站在一张巨大的石桌前，低头研究着一张兽皮地图。他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刘臻脸上，尤其是他手中的“燃铁之心”和令牌时，古井无波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无比复杂的光芒——震惊、激动、难以置信、追忆、悲伤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沧桑的叹息。 “像太像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他挥了挥手，厅内其他人立刻躬身行礼，无声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两名心腹守卫留在门口。 老者缓缓走到刘臻面前，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面容看到另一个人。 “孩子，告诉我，你父亲他真的。”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臻心中一痛，沉声道：“家父已遭不幸。”他将父亲失踪及自己一路追寻的经过，简略道出，重点提到了北地冰原的变故和父亲的遗言。 老者听完，久久不语，眼中悲色更浓，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正荣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终究没能逃过。”他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说你在北地启动了‘净炎’惊动了‘它’的本体意识” “是。”刘臻点头，“但‘净炎’似乎并不完全受控，能量狂暴，幸得碎片之力稍作平衡，但地底确有更恐怖之物似被惊动。” 老者脸色无比凝重：“‘净炎’本就不是为了完全消灭‘它’，也无人能真正消灭‘它’。其作用更多是‘安抚’与‘疏导’，将逸散的力量导入地脉，延缓其苏醒。你强行启动，虽暂时缓解了表层的泄露，却可能加速了深层意识的苏醒进程福祸难料啊。”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燃铁之心”上，眼神复杂：“此物你父亲当年执意带走，说唯有他能找到真正运用之法如今它选择了你。” 就在这时，一旁始终沉默的墨先生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惊疑不定：“阁下莫非是当年‘誓约’三长老之一的奕辰长老” 老者目光转向墨先生，打量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是墨尘当年誓约中，最年轻的‘执笔者’听说你后来回归了守山人” 墨先生（墨尘）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躬身行礼：“正是晚辈！奕辰长老，您您竟然还健在！‘誓约’真的还有火种存世！” 奕辰长老苦笑一声：“苟延残喘罢了。当年浩劫，誓约分崩离析，死的死，散的散，隐的隐。我等这些老家伙，只能带着部分典籍和种子，躲入这深山老林，建立这‘薪火营地’，以期保留一丝希望，等待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转机。”他的语气充满了沧桑和无奈。 刘臻心中震动，原来墨先生当年也是“燃铁誓约”的成员！ 奕辰长老看向刘臻，神色肃穆：“孩子，你父亲让你来此，除了寻求庇护，想必更是希望你能知晓真相，继承遗志。但‘燃铁之心’牵扯太大，你的身份也极其特殊。有些事，你需要知道，也必须做出选择。” 他示意三人在石桌旁坐下，缓缓道：“‘燃铁誓约’的起源，远比你知道的更加古老和复杂。它并非凭空创立，而是传承自一个更加久远的、几乎已被遗忘的古老守护者组织——‘源初守望’。我们守护的，不仅仅是‘源’的秘密，更是关于‘它’的真正起源、本质以及与之共存的可能的方法。” “共存”刘臻吃惊道。 “是的，共存。”奕辰长老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彻底消灭‘它’是不可能的，那是‘源’的阴影，一体两面。盲目对抗或试图控制，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唯有理解、疏导、平衡，甚至有限的利用，才是漫长的岁月中，总结出的唯一可行之道，虽然这条路同样布满荆棘，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父亲后期便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试图融合与主宰，那太过危险。” 他正欲深入言说，忽然—— 一名守卫急匆匆闯入大厅，神色凝重地禀报：“长老！外围暗哨传讯！发现大量不明身份人员正在靠近山谷！看装束和手法，像是‘基金会’的精英行动队！还有‘逐星者’的法师混杂其中！他们似乎找到了我们的外围屏障！” 奕辰长老脸色猛地一沉：“这么快！看来北地之事，已然彻底惊动了他们！他们是冲着‘燃铁之心’和这孩子来的！”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启动一级戒备！封闭所有入口！准备迎敌！” 大厅内瞬间气氛紧绷。 奕辰长老看向刘臻，沉声道：“孩子，看来你没时间慢慢了解过去了。‘基金会’和‘逐星者’联手而来，势在必得。营地虽隐蔽，却非绝对安全。你立刻随我来！有些东西，必须在你可能落入敌手前，让你知晓！” 他转身走向大厅一侧的石壁，在某处按了几下，石壁无声滑开，露出另一条向下的秘密通道。 “墨尘，你也来。这位姑娘。”他看向阿青。 “她叫阿青，是北地‘看守人’一族的遗孤，可信。”刘臻快速道。 奕辰长老点点头：“一起吧。” 四人迅速进入密道，石壁在身后闭合。 通道向下延伸，深入山腹。气氛凝重，大战将至的阴影，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