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驱鸭食蝗 鸭肥田灭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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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道，汾河谷地。本该是麦浪翻金、生机盎然的时节，此刻却赤地千里，触目惊心。天空被一层翻滚涌动的“黄云”彻底遮蔽，那是数以亿万计的蝗虫组成的死亡之潮，振翅之声汇聚成沉闷而持续的雷音，轰击着大地。它们所过之处，如同被无形的剃刀刮过，绿叶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光秃秃的、惨白的茎秆在干燥的热风中无助地呜咽，如同大地在哭泣。 田埂上，骨瘦如柴的农人绝望地挥舞着绑着破布条的树枝，徒劳地抽打着空气，试图驱赶这遮天蔽日的灾祸。哭嚎声刚出口，便被震耳欲聋的虫翼轰鸣无情地吞噬。龟裂的田地缝隙里，填满了被踩扁的蝗虫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一匹快马踏着烟尘冲至临时搭建的芦棚官署前，马背上的驿卒滚鞍落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报——！殿下！平阳郡守…郡守大人开坛祭蝗神，宰杀了牛羊百头！可…可蝗虫非但未退，反而…反而更多了！遮得白天都像黑夜啊！” 澈儿猛地推开面前简陋的案几，霍然起身。他弃车步行，玄色锦靴踏过厚厚一层仍在蠕动的虫尸，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脆响。他弯腰，从脚边密密麻麻的蝗虫堆里捏起一只格外肥硕、油光发亮的青头大蝗。那虫子在他指间疯狂挣扎，复眼闪烁着冰冷的光。澈儿抬头，望向天际那翻滚不息、厚重如铅的“黄云”，眼中最后一丝温度褪尽，寒芒如冰锥般刺出： “祭神以牺牲饲饿鬼” 他五指猛地收紧，指间那只肥硕的青蝗瞬间爆出一小股黄绿色的浆液，粘稠地沾在他指尖。“愚不可及！不如祭鸭！以活物之口，吞此灾殃！” 命令如同烽火，瞬间点燃了沉寂的运河网络。三日间，自京畿、江南调集的漕船千帆竞发，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河道。船未靠岸，震耳欲聋的“嘎嘎”声已如闷雷般滚过焦渴的土地。码头如同沸腾，无数鸭笼被卸下，笼门打开，十万只麻鸭如同决堤的黄色潮水，汹涌澎湃地涌入蝗灾肆虐的核心区域！ 饥饿的鸭群甫一落地，便被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虫腥和眼前遮天蔽日的“盛宴”刺激得亢奋无比。扁平的喙如同淬火的短匕，开合如电！那密集而短促的啄食声“噗！噗！噗！”连成一片汹涌的声浪，瞬间压过了蝗虫振翅的轰鸣！ 鸭群在经验丰富的鸭倌哨音和长竿指挥下，竟展现出惊人的秩序。如同训练有素的黄甲军团，呈巨大的扇形阵列，步调整齐地向前推进。所过之处，空中的“黄云”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肉眼可见地稀薄、溃散！地面堆积如毯的虫尸被席卷一空，露出龟裂的褐色泥土。更奇妙的是，鸭掌宽厚带蹼，踏过干硬龟裂的田地，留下一个个湿润的掌印，如同为焦渴的大地盖上了希望的印章。 “神了！神了啊！” 一个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农颤抖着，不顾肮脏，扑倒在鸭群刚刚扫荡过的田垄上。他枯槁的手捧起一抔混着新鲜鸭粪、尚带余温的泥土。那鸭粪呈深褐色，并不刺鼻，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老农将脸深深埋进那捧泥土中，贪婪地嗅着，浑浊的老泪再也抑制不住，纵横流淌：“肥…肥啊！殿下！是活土的气味！这粪…带青草气，是能养地的活土啊！” 澈儿独立在高岗之上，玄色衣袍被旷野的风鼓荡得猎猎作响。他望着下方广袤的原野，十万麻鸭组成的金色浪潮，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吞噬着那曾经令人绝望的蔽日蝗云。点点深褐色的鸭粪如同金色的雨点，洒落在干裂焦渴的大地上，慢慢渗入缝隙。嘴角紧抿的线条，终于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丝清浅却足以驱散阴霾的笑意。 扁嘴十万兵，吞尽蔽日云，更衔来沃土重生的希望。那“嘎嘎”的喧嚣，此刻听来，竟是天地间最动听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