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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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话声音小小的,怕惊动同住的人,汉语说得又很不标准,晏唯废了好大的劲才明白她说的不是大雕,本来这片海域也不该有这种生物。
晏唯走到门边,年轻的志愿者还在协助运送伤员,她趁他抹汗的机会开口:“能再要份食物吗,我的女儿想爸爸,所以饿了几天了。”
她不好意思地侧过身,让他看到房间里那堆凌乱的速食里坐着的孩子,丹很配合地红了眼睛,无神地瘫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得极为伤心。
晏唯轻轻咳嗽了两声,很是伤感:“或者能告诉我在哪里领吗,我去取点”
那人指指尽头倒数第二间内舱房,说有分发食物的同事在,多拿点也没关系,反正这趟船运送的幸存者是最多的,所以准备的食物很充足。
晏唯掖掖脸颊边的纱巾,穿过拥挤嘈杂的人群。
内舱房的门开着,码着层层叠叠的货箱,三两个志愿者站在最高处捡了速食扔进下排的木筐里,等着同事来把食物送出去。
晏唯站在门边,安静地看向里面。
有人发现她,示意她可以带走想要的;晏唯走进去道谢,路过那木筐,转过矮山一样的货箱。
箱底发潮,缝隙里裹了水藻,抽出来一缕,腥咸且臭,找不到苦酸的气味。
那列摸到头,换了堆,顺手抹了把箱壁上的水,指头搓开,对着破烂的小窗伸进的阳光——
扇叶打出明暗交叠的光,在她的手指上推出浅浅的暗红,细细的水流顺着她的手掌滑过手腕,很快就失去了原有的颜色,留下道土黄色的痕迹。
晏唯蹭蹭身上的披纱,擦掉那股若有若无的苦腥味。
第三排,第四列,她撕下一条披纱,分成六绺塞在木箱的缝隙里,第一处。
那么这件内舱房里还有多少件
很快,她发现了压在箱底的线绳,在箱壁的一侧盘曲而上,一直伸向——
“晏记者,你来得很快!”
她找的入神,没注意房间里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当然也没注意到门边那位站了到底有多久,不是应该正在帮助渔奴,或者安排房间吗
那个男人对她找到这里一点也不惊讶:“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你引来这里”
毕竟是他告诉她这间内舱房里有粮食。
晏唯抬起头,手指还停在箱壁上:“为了丹那个孩子,你对付不了她”
如果在几年前,她还会担心她的安全,现在么,她有点犹豫她会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还得找律师给她辩护。
这年头,当妈的从来就不容易。
“不对付她,我的目标是你。”男人走进来,和她一起看血管一样的绳线。
晏唯眨眨眼睛:“你想炸死我”
整这么一出,也挺不容易的;可是仔细想想也不对,这里一旦粉身碎骨,船也就完了,合着她的警告完全不起作用啊。
“你想借我的手毁了这条船”
男人笑起来:“恭喜你!”
角落里瞬间响起个机械女声:“系统已启动,倒计时60秒。”
晏唯看他:“你想死”
“生死不重要,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可以走也可以留,当然也可以在一分钟之内解除这场危机,现在还剩50……”
他是被人拖出去的。
晏唯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得到地上的一双手顺着门缝拐了个弯,走廊上顿时鸡飞狗跳,她被尖叫声惊醒,慌忙跳出去喊着炸药和下船。
于是本就混乱的走道更乱了,所有人跟炸了窝的马蜂似的到处乱撞,晏唯反手关死了门,抄起启动器,巴掌大的小盒子连着密密麻麻的电线。
完全无从下手。
40秒。
她的手开始发抖。
按照电视剧电影里的桥段,找把剪子听天由命给咔嚓了可她连咔嚓哪根都不知道,胡乱一通说不定更完蛋,35秒。
她放弃了。
从地上拎起根铁棍砸碎了玻璃,湿热闷咸的海风顺势刮进来,她把夹了一绺丝的箱子从窗户里推了出去,不管其他,处理多少是多少。
小铁盒坚持不懈地闪烁,30,29,28……20,19,18……
她只顾着在箱子堆里穿梭,一件件去找,找得笨拙,再把它们推下去,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小铁盒早就停下来,红色的5闪闪烁烁,像缺水断粮的饿殍,早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晏唯是在这一瞬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
她挨着一个箱子滑倒在地。
慌乱地心跳里响起敲门声,她转头:
“……晏唯,在里面吗”
她跌跌撞撞爬起来,门被撞开,周峤站在那里,很少见他气喘的狼狈模样,盯着她,眼睛漆黑。
“嗨……”
突然的语塞。
游轮在塔莱码头停下,劫后余生的人哭着笑着抱成一团,站在甲板上不肯离去,晏唯和周峤并肩坐在船尾,这里能看清阿公离开的地方。
阿公的腿彻底坏了,可却是他从担架上翻下来把那个男人拖出了舱房,在甲板上扭打时两个人摔进了海里,那男人试图将他溺死,可他到死都没有撒开紧握拦截器的手。
“孙子没了,他不想活了。”
晏唯想起给他做平安符的女人:“阿婆呢”
“栋栋被拐,阿婆身体本来就不好,半年内就没了。”周峤沉默了很久,“阿公到棉兰之后才得到的消息,丹告诉他的。”
原来那天晚上,阿公在矿区见的人是她。
救援队带着阿公下船。
晏唯的手指无意识地抖了抖:“你也该走了。”
周峤笑笑:“还得等一段时间,我撞船被定性为防卫过当,暂时无法离境。这次,是你先走。”
晏唯站起来,拍拍衣服:“好。”
她扶着灰蓝的栏杆艰难地挪动两步,回身,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轻,浅。
却让他遍尝眷恋,在那个慵懒又惊悚的黄昏。
“周峤——”
她站在岸边,对他挥手,对他笑:“周峤——”
多喊几遍他的名字,就好像能把他这个人留在眼里,心上,念念不忘。
周峤永远记得在塔莱的海边,蓝黑色的夜,紫红的霞,还有个让他魂牵梦萦的漂亮姑娘,那天她裹着黑色泛金的披纱。
自此,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