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春风暗度陈仓计,惊雷乍响景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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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曦病了。 这消息像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遍了后宫的每个角落。人人都说,瑾妃娘娘是在何太医一案中受了惊吓,伤了心神,这才病倒的。 陛下心疼不已,不仅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还流水似的往瑶华宫送着补品。 一时间,那座原本权势滔天的宫殿,竟真的门庭冷落,只剩下药味和宁静。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惜昭仪的景仁宫。 白若曦将协理六宫之权暂交于她,又点名让她操办婉容之子,七皇子的满月宴。这份信任与倚重,让惜昭仪再次站到了风口浪尖。 景仁宫内,惜昭仪正仔细核对着满月宴的礼单,眉心紧锁。 她身边的掌事宫女忍不住抱怨:“娘娘,您何必事事亲为。这瑾妃娘娘倒好,自个儿躲在瑶华宫里清闲,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您。这满月宴办好了,功劳是她知人善任;办砸了,罪过可都是您的。” “住口。”惜昭仪头也未抬,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这是个烫手山芋吗这是瑾妃递给我的投名状,也是递给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的战书。” 她放下手中的笔,看向窗外瑶华宫的方向,眼神复杂。 她怎会不知白若曦的心思。那个女人,根本不是病了,她是在用自己做饵,钓出那条潜伏在深宫里的毒蛇。而自己,就是那个在饵前面晃悠,吸引毒蛇注意力的倒霉蛋。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白若曦就是那个最高端的猎人。 可她没有选择。她儿子被下毒的仇还没报,她需要白若曦的智慧。更何况,这份暂代的权力,是她如今唯一的护身符。 “吩咐下去,满月宴的所有事宜,从采买到布置,但凡经了内务府的手,都要有两人以上共同验收,留下记录。尤其是库房那边送来的东西,给本宫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是,娘娘。” 惜昭仪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知道,敌人一定在看着她,等着她出错。 而此时的瑶华宫,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白若曦披着一件素色的斗篷,正陪着四皇子阎景曜和五公主阎宁曦在院子里堆雪人。京城的冬天格外漫长,三月里竟又下了一场薄雪。 “母妃,你看!我的雪人比哥哥的高!”四岁的阎宁曦拍着小手,笑得像个银铃。 “是是是,我们宁曦最厉害了。”白若曦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一旁的兰溪捧着手炉,轻声提醒:“娘娘,起风了,该回屋了。小禄子刚从宫外回来,有事禀报。” 白若曦点点头,将两个孩子交给乳母,转身进了暖阁。 小禄子早已等候在内,他脱下沾了寒气的大氅,压低声音道:“娘娘,按您的吩咐,那‘游方高人’已经出京了。‘九转还魂丹’的传说,如今在京城的权贵圈里已经传开了。大家都说,那高人云游四海,只赠有缘人,千金难求。” “很好。”白若曦满意地点头,“做得干净些,别留下尾巴。” “娘娘放心,奴才办事,您知道的。”小禄子嘿嘿一笑,又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只是娘娘,您真要让惜昭仪一个人扛着奴才听说,内务府那个常德海,最近可不安分。他仗着自己是副总管,把库房的人手都换了一遍,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他动得越欢,露出的马脚才越多。”白若曦的眼神冷了下来,“本宫就是要看看,他这‘惊蛰’计划,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你去告诉沈太医,陛下的‘补汤’,可以稍微加点料了。就说……天气转暖,肝火易旺,需得清心静气才好。” 小禄子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这是要让陛下的脾气,变得更差,更难以捉摸。 “奴才明白!” 七皇子的满月宴,如期而至。 因着瑾妃“抱恙”,宴会便设在了婉容所居的永和宫,由惜昭仪一手操持。 夜幕降临,永和宫灯火辉煌,丝竹悦耳。阎澈携众妃嫔驾临,他看了一眼精心布置的宫殿和喜气洋洋的氛围,难得地对惜昭仪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惜昭仪费心了,办得不错。” “为陛下分忧,为婉容妹妹贺喜,是臣妾分内之事。”惜昭仪屈膝行礼,姿态谦卑,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婉容抱着襁褓中的七皇子,接受众人的祝福,脸上洋溢着为人母的幸福光辉。安修仪在一旁小心地护着,生怕出一丝纰漏。 酒过三巡,到了呈上贺礼的环节。 内务府总管李德福亲自捧着一个巨大的锦盒上前,满脸堆笑:“陛下,这是福建巡抚进贡的一座赤血珊瑚树,高三尺,通体赤红,乃是世间罕见的珍品。奴才特意留到今日,作为贺礼献给七皇子,愿小皇子洪福齐天,如这珊瑚般红红火火。” “哦呈上来朕瞧瞧。”阎澈来了兴致。 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一座流光溢彩、枝桠繁复的巨大珊瑚雕塑展现在众人面前,引来一片惊叹之声。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负责抬着珊瑚底座的太监,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小心!” 惊呼声中,那巨大的珊瑚树轰然倒地! “啪啦——”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大殿。 那美轮美奂的赤血珊瑚,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残渣。 大殿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丝竹声停了,笑语声没了,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知道,满月宴上见血光、碎宝物,乃是大大的不祥之兆! 婉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 惜昭仪更是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废物!”阎澈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一群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那闯祸的太监连同李德福等人,全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那闯祸的太监一边磕头,一边忽然指向惜昭仪身后的宫女,尖声叫道:“陛下!是她!是景仁宫的人!方才奴才路过她身边时,是她故意伸脚绊了奴才!”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惜昭仪身上。 被指的宫女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跪下:“奴婢没有!陛下明鉴,奴婢一直站在这里,动也未动!” “你胡说!”那太监红着眼睛嘶吼,“就是你!定是惜昭仪嫉妒婉容娘娘诞下皇子,才故意指使你破坏宴会,诅咒七皇子!” 这番诛心之言,让惜昭仪的脸色惨白。 “胡言乱语!”她厉声呵斥,“本宫奉瑾妃娘娘之命操持宴会,岂会自毁长城!陛下,臣妾冤枉!” “够了!”阎澈的怒火已经被点燃,他最近本就心浮气躁,此刻更是看谁都不顺眼,“是不是冤枉,查一查便知!来人,给朕把这几个奴才都拖下去,用刑!朕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惜昭仪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一旦用刑,屈打成招,自己就彻底洗不清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陛下息怒,为这点小事动气,仔细伤了龙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若曦身披一件银狐大氅,在兰溪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减风华,反而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姿。 “爱妃不是抱恙在身吗怎么过来了”阎澈看到她,脸上的怒气稍稍收敛。 “臣妾听闻永和宫热闹,便也想来沾沾喜气,不想竟扰了陛下的雅兴。”白若曦对着阎澈福了一福,随即目光落在那一地狼藉的珊瑚碎片上,眉头微蹙,“好端端的宝贝,怎么就碎了” 她走到那跪着的太监面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你抬起头来,告诉本宫,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迎上白若曦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虚,只得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白若曦听完,却笑了。 “你说,是景仁宫的宫女伸脚绊了你”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最大的珊瑚碎片,递到那太监眼前,“那你再告诉本宫,这珊瑚,当真是你刚刚才失手打碎的吗” 那太监一愣:“当……当然!” “兰溪。”白若曦直起身。 兰溪上前,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她将布包打开,里面竟是十几片大小不一的红色碎屑。 “回陛下,回娘娘。”兰溪朗声道,“今日午后,惜昭仪派人来报,说内务府送来的贺礼有些蹊跷,箱子封条有被动过的痕迹,但当面开箱,里面的珊瑚却完好无损。惜昭仪不放心,特命奴婢前去内务府库房查验。奴婢在那存放贡品的架子底下,发现了这些。” 兰溪将那些碎屑呈到阎澈面前:“陛下请看,这碎屑与地上的赤血珊瑚,乃是同一种材质。这说明,这座珊瑚在运出库房之前,就已经有了裂痕,甚至可能被人为地处理过,让它变得极其脆弱,稍有颠簸便会整体碎裂!” 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根本不是失手,也不是临场陷害,而是一场早就预谋好的栽赃! 那闯祸的太监瞬间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陛下……陛下饶命!奴才……奴才也是被逼的啊!”他涕泪横流地招认,“是……是常副总管身边的陈公公,他给了奴才一百两银子,让奴才这么做的!他说事成之后,还会给奴才一大笔钱出宫养老……” 矛头,直指内务府副总管,常德海! 阎澈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狠狠地一脚踹在那太监心口:“好一个常德海!好一个内务府!给朕把他抓起来!连同那个陈公公,一并打入慎刑司!撬开他们的嘴!” 危机解除。 惜昭仪看着那个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白若曦,心中五味杂陈。她对着白若曦,深深地、心悦诚服地行了一礼。 白若曦扶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场风波,以常德海手下的一个心腹被抓而告终。但常德海本人却以“治下不严”之罪,被罚俸一年,不痛不痒地揭了过去。 谁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只看不见的黑手,只是自断一指,本体依旧隐藏在暗处。 经此一役,后宫的格局却愈发明朗。惜昭仪对白若曦再无二心,安修仪和婉容更是唯她马首是瞻。瑶华宫虽门扉紧闭,但瑾妃的权势,却已如日中天。 时间在暗流涌动中飞速滑过,春去秋来,转眼已是深秋。 白若曦的“病”一直没好,每日依旧亲自为阎澈熬制汤药。而阎澈的身体,也确实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每况愈下。他变得愈发疲惫,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就雷霆大怒,朝堂上人人自危。太医院会诊数次,都只说是“积劳成疾,心火过旺”,开的方子也都是些不温不火的滋补之品。 只有沈默在每次向白若曦复命时,眼中那份敬畏才越来越深。 这日,白若曦正陪着快七岁的阎景曜练字,小家伙的字已经写得有模有样。 “母妃,太傅今天夸我了,”阎景曜放下笔,仰着小脸,满是骄傲,“他说我策论写得很好,有太祖之风。” “是吗我们曜儿真棒。”白若曦笑着摸摸他的头,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太祖之风阎澈怕是听不得这四个字的。一个储君,太过出色,对皇帝而言,从来都不是好事。 看来,她的计划,要更快一些了。 她正思忖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小禄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娘娘!不……不好了!” 白若曦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镇定:“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小禄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景灵山八百里加急军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于昨日夜里,崩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白若曦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太后死了 上一世,太后明明还能再活五年! 这一世,怎么会…… 不等她细想,宫城最深处,悠远而沉重的钟声,一下,一下地敲响了。 国丧之钟,鸣三十六响。 整个紫禁城,乃至整个京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朝着皇宫的方向,缓缓跪下。 白若曦也下意识地拉着儿子跪倒在地。 她抬起头,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后的死,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但对她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皇帝要守孝,要悲恸,要心力交瘁……一个本就“积劳成疾”的帝王,再受此重创,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一个全新的、更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飞速成型。 白若曦的唇角,在那无人看见的角落,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这后宫,这天下,真的要换个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