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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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之站在门边，呆呆的看着她背对而立。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低沉的让人喘息都有些困难。风不知道何时停了，只剩下闷人的潮湿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门口，及腰的长发盖住了上身的茶白色对襟的小袄，和下身墨蓝色的裙子一起，隐匿在了一片漆黑之中，隐约只得看见一个浅浅的轮廓。
而突然间，天空劈下一道炸雷，天光乍亮，惨白的光中，她的背影也跟着萧瑟落寞起来。
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轰！”，积压已久的瓢泼大雨瞬间而至。
豆大的雨珠落在房顶的琉璃瓦上，噼噼啪啪作响，院子里铺着青石板的甬道上，溅起了一掌来高的水花，前一个还未落下后一个又接踵而至……
一场大雨酣畅淋漓，到了半夜才停下。
雨后的空气潮湿而温润，还带着树叶的清新和泥土的腥味，混合成一股别样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慕容远依旧是那一身白衣蓝裙披散着长发站在屋子里，廊檐下的宫灯还点着，透过窗户上的软烟罗能将外面院子里，海棠树叶上的水滴都看的清晰。
蔷薇脚步轻巧的走过来，拿了件厚实的缎面灰鼠毛皮里子的披风盖在她肩上，小声劝道，“夜深了，公主还是先歇息了吧。”
“不急。”她第三遍如此说道。
蔷薇依旧不懂，这天夜里，到现在，她来劝了三回了，每回公主都是这么说——不急。
可，什么事情不急呢？
公主她在等着什么？
蔷薇的个头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站在她身后，看着面前瘦削的身形，心疼的不行。四公主只比公主年长一岁，可四公主如今都跟十八岁的自己一般高了……
心中又忍不住抱怨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也知道，公主这些日子为着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为着各宫娘娘威逼利诱的拉拢，一直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虽然每日里好东西补着养着，可到底从病愈之后，身上的肉愣是一点没养起来，她怎么能不心急？
“公主，时辰真的不早了，您就歇息了吧。”蔷薇苦劝，“你要等什么，奴婢帮您守着，到时候奴婢一定叫您起来，您看可好？”
慕容远并不做声，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蔷薇无奈的走出去。
顾言之同另外三哥薇一同在外间守着，见她出来，翠微几个和顾言之都围了上来，小声追问道：“公主怎么说？”
蔷薇苦恼的叹气，“还是不肯歇息。……”又问顾言之，“顾太医，下午的时候，公主都同您说了什么？”
顾言之满脸担忧，却并不说话。
采薇急了眼，指着他小声的骂，“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也不想想，当初你落魄的时候，是谁给了你这份体面！没有我家公主，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乞讨呢，如今发达了，就不把我家公主放在眼里了吗？！”
“采薇，不得胡言！”蔷薇呵斥。
采薇眼眶都红了，恨恨的骂：“你这个白眼狼，枉我家公主平日里待你恩厚，如今公主这样……你也不说帮着些，就知道坐在不说话，那你还留在这里碍眼干什么，你走啊，赶紧走！”
蔷薇尴尬的朝顾言之赔笑，死死的拽住采薇，将她拉了出去。
翠微赔罪道：“顾太医别生气，采薇性子急，出口无状，顶撞的地方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碍。”顾言之苦笑着摆手。
翠微定定的看着他，“奴婢斗胆问一句，顾太医可知道，公主今夜为何反常？”
顾言之点了点头，然后抢先道，“此事事关重大，没有公主的吩咐，我是不能告诉你们的，翠微姑娘心思玲珑，就别问了。”
他既然这样说了，翠微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冲他福了一礼，轻声道了句“得罪了”便退到一旁去，不再说话。
紫薇眼神不定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蓦地，内间卧房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她立时站了起来，拔腿飞奔掀帘而入。
一看里面情形，却吓了一跳，惊声喊道，“公主！”
翠微和顾言之紧随而至，只见慕容远面白如雪的半伏在榻上，黑发掩映间，只见一双凤眼冒着凄厉的火光。
顾言之飞快的行至她身旁，招呼两个薇将她抬起来，平放在榻上，自己则将手指搭在她手腕上诊脉。
奈何他心神巨震，手指头颤抖不已，竟然半晌都摸不准脉搏！
他正暗自懊恼，却被慕容远死死的抓住了手，他抬头望去，只见慕容远苍白如雪的脸上浮起一阵不正常的薄薄红晕。
“公主有什么吩咐？”他强自镇定的问道。
“你，能、不、能、行？”慕容远低哑的嗓音一字一句的问，眼中甚至暴露出浓烈的杀意来。
顾言之一抖，忽然就镇定了下来，沉声道，“没问题！”然后静心探脉，慕容远死死的拽着袖子，咬牙强忍。
可胸口蔓延的痛楚几乎要将她整个身体的撕碎了一般！像是一把带着倒刺的匕首，不停地刺进去，再拔出来，反反复复。
血肉模糊。
紫薇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翠微也是惊骇不已，强自忍着，忽的耳朵一动，飞快的道：“公主，有人来了！”
“快！躲起来！”痛苦喘息的间隙，她飞快而利落的下了命令。
翠微弹指灭了烛火，一手拖着顾言之往架子床后面藏去，死死的捂住他的嘴掩住气息。
慕容远撑着要起身，奈何自身无力，紫薇又吓得瑟瑟发抖，慕容远狠狠的瞪她了一眼，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扶着榻下来。
紫薇这才反应过来，飞快的扶着她，随着她朝外间走去，刚走了没两步，慕容远身子往前一挺，下一瞬就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紫薇已经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慕容远横起袖子抹了抹嘴，刚抬头，就看见帘子外面站着一身黑衣的元宝！
她越发的恨，凤眸冷厉的眯了起来，鲜血着唇红的分外妖冶，“元宝公公来的可真是时候。”
元宝微微一笑，也不再用刻意改变过的声音来掩饰自己尖锐的声调，温和的道：“奴才要伺候皇上，耽搁了些时辰，来得晚了，还请公主饶了奴才。”
“呵，呵、呵。”慕容远断断续续的冷笑，“公公真是客气，废话少说，解药呢？”
紫薇扶着她的手又是一抖。
可不管是她扶着的慕容远，还是帘子外面同慕容远对视的元宝，都没有一个人在意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元宝冲着里面行了一礼，道：“奴才奉皇上旨意，前来告知公主殿下，皇上改了主意，解药、请公主殿下明天一早，亲自到凌霄殿来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