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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了方婉玉那丫头的鬼话,把她当亲闺女宠着,反倒把你当成外人防着、压着。我说你懒、说你不孝、说你不会持家…… 可现在,我全明白了,是我糊涂,是我害得这个家四分五裂。可现在,我是真想改了,真的,不是嘴上说说。我知道错了,也知道挽回不容易,但我还想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晚音,看在黎安的面子上……再给妈一次机会,行不行” 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哽咽,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哀求与绝望,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缕光。 乔晚音低头,目光落在婆婆那双粗糙的手上——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掌心布满烫疤,那是常年在灶台前忙碌留下的印记;指节处裂口纵横,有些还渗着血丝,是冬天干冷时仍不停洗菜做饭的结果;手背上厚厚的茧子层层叠叠,像树皮一样硬实;而最触目惊心的是,无名指和小指上各有一道新鲜的刀伤,血痂还没完全结好,边缘微微发紫,显然是这几日切菜时不小心划破的。 这些都是为了谁 是为了傅黎安。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怀孕那会儿,孕吐严重,什么都吃不下。 那时宋雅芝每天守在厨房里,变着法儿熬汤煮粥,生怕她营养不够。 更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孩子出生前三个月,宋雅芝连续熬了整整三个通宵,坐在灯下,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制了几件婴儿小衣裳。 那针脚细密得如同绣花,边角都熨得平平整整,摸上去软软的,暖暖的,穿在身上就像被阳光裹住了一样。 她说:“这是我当奶奶的第一份礼,不能马虎。” “我……” 乔晚音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眶忽然发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我……试试。” 三个字,轻得像春天里的一阵风,拂过耳畔,不留痕迹。 可就是这三个字,让宋雅芝的眼泪瞬间决堤,唰地一下落了下来,一颗接一颗砸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死死攥着乔晚音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肤里,像是抓着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不敢松,也不能松。 那双手,成了她余生最后的指望。 从那天起,娘俩之间似乎有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不需要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宋雅芝开始包揽傅黎安一日三餐的所有饮食。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她就悄悄起床,先熬一锅温润的小米粥,再配两样清淡小菜;中午必炖汤,排骨汤、鸡汤、鱼汤轮着来,药材搭配讲究,火候精准;晚上则蒸些松软的糕点或煮一锅红枣银耳粥。 就连傅黎安小时候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她也偷偷记在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反复试味道,直到酸甜比例刚刚好,才敢端上桌。 乔晚音则负责陪傅黎安说话、散步、晒太阳。 她知道他最近情绪低落,不愿多动,便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有时候讲幼儿园孩子们的趣事,有时候翻出老照片陪他一起回忆,偶尔还会故意扮个鬼脸,惹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天下午,她比平时提早半小时从幼儿园赶回来,脚步匆匆地推开院门,却在院子里怔住了。 只见宋雅芝蹲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低着头,眯着眼睛,手里捏着一枚细针,正一针一线地补着傅黎安那件半旧的军装。 阳光斜斜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映出一圈微弱的光晕。 她神情专注,嘴角微微抿着,仿佛手中不是一件衣服,而是某种需要倾注全部心力的珍贵之物。 阳光从葡萄架的缝隙间缓缓漏下来,斑驳的光影如同碎金般洒在老人微微弯曲的脊背上,映出岁月刻下的痕迹。 她坐在小竹凳上,眯着眼睛,皱纹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 她捏着一根细小的银针,手指虽有些颤抖,却依然一针一针地缝补着,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每一针都缝进了时光的记忆。 忽然,她的手停顿了一下,针尖悬在布料上方,迟迟未落。 婆婆以前没少给她难堪。 那些冷言冷语、阴阳怪气,像一根根细刺扎在心上,久而久之,成了无法言说的隐痛。 可她毕竟是傅黎安的亲妈。 母子血浓于水,感情深厚,不是她这个儿媳可以轻易割裂的。 要是自己一直不原谅她,傅黎安夹在中间,该多难受 日复一日地劝解,夜夜辗转反侧,那痛苦,终究是落在了最亲的人身上。 乔晚音站在葡萄架下,静静地看着那抹苍老却安静的身影。 阳光穿过藤蔓,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也照进了乔晚音沉寂已久的心。 她的视线落在宋雅芝低垂的手上,那双手布满皱纹,指节微微变形,却是实实在在地在为儿子缝补衣物。 那一刻,乔晚音的心里五味杂陈,酸涩、释然、怜惜、愧疚,交织成一片复杂的潮水。 她轻步走过去,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走到宋雅芝身边,她微微俯身,语气平和而柔软地说:“妈,我帮您吧。” 宋雅芝猛地一怔,手一抖,针尖差点戳进手指。 她慌忙抬起手,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乔晚音,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她们闹别扭以来,乔晚音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叫她“妈”。 没有敷衍,没有勉强,没有冷漠的称呼,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声“妈”,像一缕暖风,轻轻吹散了多年的寒冰。 “哎、哎……” 宋雅芝嘴唇微颤,声音发抖,连忙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生怕占了位置,“你坐,快坐,我给你倒水去,外面热。” 乔晚音没有坐,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顺势接过她手中的针线。 她低头看着那枚细小的针眼,手指略显生疏地捏着线头,穿了两下,都没对准。 她轻轻抿了抿嘴,第三次才终于将线穿了过去。 尽管动作笨拙,但神情却格外认真。 “黎安小时候,可闹腾了。” 宋雅芝忽然开口,语气温柔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软软的,暖暖的,“衣服三天两头破,不是膝盖磨破,就是袖子扯裂,我夜里就着油灯给他补,一补就是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