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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的轮廓渐渐清晰，车头挂着的红绸子在风里飘摆，车斗里坐着的送亲队伍也能看清了。 最显眼的就是穿着一身灰布衣裳的谢招娣，她低着头，双手局促地攥着衣角，鬓边别着一朵红纸剪的花，在满是尘土的背景里透着几分羞涩。 拖拉机“吱呀”一声停在村口老槐树下，陈伟熄了火，车斗里的人陆续跳下来。 早等在一旁的民兵队长陈铁牛率先上前，手里的铜锣“哐哐哐”地敲了起来。 紧接着，有人扛起鼓槌，“咚咚锵、咚咚锵”的鼓点跟着响了，还有人吹起了唢呐，高亢的曲调瞬间盖住了村民们的喧哗，把喜庆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陈大牛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胸前也别着一朵红花，他脸上带着憨笑，快步走到车斗边，伸手想去扶谢招娣，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手伸到一半又缩了缩，最后还是谢招娣自己扶着车斗边缘，慢慢跳了下来 “欢迎欢迎！” 村民们簇拥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吉祥话。 “大牛，娶媳妇啦，真有福气！” “这新媳妇看着真俊！” 谢招娣被这阵仗吓得更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跟着陈大牛往前走。 陈大牛的母亲张小芳挤开人群跑过来，脸上堆着笑，拉着谢招娣的手就不肯放。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谢招娣身上那件洗得发毛、袖口还打着补丁的灰布衣裳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满，但很快又被喜庆的氛围掩盖过去。 “招娣啊，一路辛苦了！” 张小芳的声音依旧热络，手里却紧紧攥着谢招娣的手，不由分说地往村里拉。 “走，跟俺回家，咱换身新衣裳，今天可是你和大牛的大喜日子，得穿得鲜亮些！” 谢招娣想推辞，嘴里嗫嚅着 “不用，这样挺好。” 可张小芳的力气大，拉着她就往前赶，脚步都快了不少。 敲锣打鼓的队伍走在最前面，铜锣、大鼓、唢呐齐鸣，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村民们跟在接亲队伍两旁，有说有笑地往村里走，有的给送亲的人递烟，有的往谢招娣手里塞花生、红枣，嘴里念叨着早生贵子。 村里的黄土路被踩得实实的，两旁的黄土瓦片房错落有致，墙上刷着“农业学大寨”的红色标语，不少人家的门口都挂着红灯笼，还有的人家在门框上贴了红双喜，一看就是特意为了今天的喜事准备的。 往村里走了约莫半袋烟的功夫，就到了陈大牛家。 陈家的院子比一般村民家的大些，院墙是用黄土夯的，院门两边贴着大红的喜联，上联是“佳偶天成结连理”，下联是“良缘地配成眷属”，横批写着“新婚大喜”。 院子周围已经搭起了临时的棚子，棚子底下摆着十几张木桌，都是从村里各家各户借来的，有长桌有方桌，桌面被擦得干干净净，有的还铺了一层粗布。 木桌周围摆着长条凳，密密麻麻的，能坐下不少人。 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帮忙的村民，有的在劈柴，有的在洗菜，有的在垒土灶，土灶上的大锅里冒着热气，飘出淡淡的菜香，还有人在往桌子上摆碗筷，忙得热火朝天。 “哟，新媳妇进门咯！” 看到接亲队伍过来，院子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张小芳拉着谢招娣，径直往堂屋旁边的一间小房走去，嘴里说着： “招娣，快进来换衣裳，别让大家等着。” 进了房间，张小芳从床底下的木箱子里翻出一个红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件新做的红布褂子和一条蓝布裤子，还有一双纳底的布鞋。 “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你快换上。” 张小芳把衣裳递到谢招娣手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谢招娣看着手里的新衣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这年代做一身新衣裳不容易，可她也明白张小芳的心思，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穿着旧衣裳确实不太好看。 她低着头说了声： “谢谢娘。” 便转过身去换衣裳。 张小芳站在一旁，看着谢招娣换下旧衣裳，露出的胳膊细细瘦瘦的，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心想这孩子也是苦命，但转念一想，只要她好好跟大牛过日子，勤快本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她心里那点因为谢招娣穿着旧衣裳而来的不满，也因为这是儿子大喜的日子而压了下去，毕竟大喜的日子，不能闹不愉快。 谢招娣换好新衣裳出来，红布褂子衬得她脸色红润了不少，原本有些局促的神情也舒展了些。 院子里的村民们看到她，都纷纷称赞： “真好看” “这才像新媳妇的样子。” 陈大牛看到换了新衣裳的谢招娣，脸上的憨笑更浓了，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另一边，谢招娣的父亲谢仁贵跟着送亲队伍走进院子，陈大牛家的长辈们也迎了上来。 陈大牛的爷爷陈老爷子拄着拐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句来了。 陈大牛的大伯母抱着胳膊，眼神在谢仁贵身上扫了一圈，看到他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裳，还有手里拎着的那个简陋的布包，嘴角撇了撇，没怎么说话。。 其他的长辈们也只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语气里透着几分疏离，没有太多热情。 谢仁贵心里清楚，人日子过得还算殷实，而自己家里条件不好，女儿出嫁也没什么像样的嫁妆，只带来了一床旧被褥和几件换洗衣裳，陈家长辈们心里肯定是有些不满意的。 他脸上陪着笑，一一回应着陈家长辈的寒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彩礼不少，也就释然了。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大人小孩挤了一院子，热闹得很。 有的村民在院子里找位置坐下，有的围在一起聊天，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手里拿着分到的花生、糖果，笑得合不拢嘴。 敲锣打鼓的声音一直没停，唢呐声更是此起彼伏，整个陈家村都被这喜庆的氛围笼罩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