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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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灼，你不走？”陵真笑着问。
殷灼见她明知故问，倒也不恼：“我相信你。”
“可我现在心里其实也没底呢。”她自己入不了门倒是没什么，但她不想害了殷灼。
殷灼摇头道：“没关系。选择相信你本就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修途之上，自然要敢于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
陵真看着殷灼的目光中充满了激赏，心中十分高兴：殷灼跟她果然是一路人。随即，她又将自己对于规则的猜测向殷灼解释了一番，免得她担心。
修仙之事，除了心性、资质、努力之外，亦讲求缘法。
陵真选择继续在这里寻找线索，是因为她自己的判断。若是她猜中了，便是与太玄宗有缘；猜错了，即是无缘，再寻他路便是。
重要的是，要明澈自己的本心，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盲从别人。身为修者，连自己都不相信，怎能在修途上走下去？
同样的，要敢于接受自己的判断所带来的结果，而不是把过错推到别人的头上。
一时找不到线索，两个人坐在地上，看着头上的天空发呆。
殷灼看着远处不断变幻的云彩，忽然有一点模糊的东西在脑中闪过：“……陵真，我们前几次遇到变数，天象是什么样的？”
“天象？”陵真回想了一下，顿时福至心灵，“对啊，天象！凶兽现身的时候正好月上中天，日出之时岔路显现，而雷电出现时亦是伴随着天象的变化。”
殷灼道：“那这次莫非要等到日落月出？”
“有可能。”陵真笑眯眯地看着她，“殷灼你真聪明。”
殷灼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习惯性地摆出冷冰冰的脸，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们这段时间也无事可做。此处在太玄宗附近，灵气浓郁，不如抓紧时间修炼。”
陵真也不说破她的欲盖弥彰，只点头称是，两人就地修炼起来。
……
太阳沉入地平线，一轮朗月升起。陵真和殷灼结束修炼，站起身来，警觉地等待着变数的出现。
清风微动，天上星辰闪烁，月光如练垂下，将二人脚下的路渐渐染为银白色，一时间美如梦幻。
当路全部变色，随着月华的点点倾泻，被切断的道路开始向前延伸。
二人相视一笑，迈步向前走去。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湖泊。
月上中天，幽蓝的湖水波光荡漾。本是如诗如画的美景，却让人感觉有一点不和谐——水中没有映出朗月的倒影。
陵真和殷灼看着湖中那本该是月亮倒影的位置，只见水面微微波动，一道门悠然浮现。
深吸一口气，陵真道：“走吧。”
……
一踏入水中，料想的淹没之感却没有传来。周围景色一变，陵真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她四下看了一圈，殷灼也不见了。
她倒不怎么担心，看这架势，是要对她们两人分别进行考验了。
……
黑暗，黑暗，寂静，寂静。
在这与一切都隔绝了的空间里，在这时间似乎停止了的空间里，陵真一直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她开始觉得有些烦躁。
“原来求仙问道是这么寂寞而无聊的事情。”一个念头如电般在她心头闪过。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修道？”
“大道无情，为何修道？”
“求仙问道，如夜中渡海，孤独，寒冷，无际，无向。”
“红尘万般好，九天千尺寒。”
……
清脆的童声，妖娆的女声，浑厚的男声……无数句杂乱的话语汇集在一起，骤然变为一道极为威严的声音：“汝为何修道？！”
这声音如一道洪钟之响，直击陵真的心灵，震得她浑身一痛，从烦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自由！”陵真不由得挺直了背脊，望着空无一物的上空，“我为自由而修道！”
修道，乃是向天地借力，以壮大自身，获得强大的力量。
有了力量，便有了自由。
不必再面临被亲生父亲炼作剑灵的悲剧，不必再时刻担忧自己的性命危险，不必再让朋友或自己受到别人的欺压……
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的未来把握在手中。
“今日之言，将变。”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仿佛作出预言一般，将这样一句判词印在了陵真心头。
陵真皱起眉头：“什么意思？”这是在说她道心不坚吗？
她摇摇头，握紧了手中的沉骨剑，目光坚定。
不论别人怎么说，她相信自己。
见那道威严的声音再没有响起，陵真继续前行。
……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不知又走了多远，正当那种焦躁的情绪再度出现时，忽然有无数青色的火焰从她脚下窜了出来，瞬间将她吞噬。
她顿时寒毛直竖，巨大的恐惧瞬间从心头涌起。
空中开始电闪雷鸣，雷光一道一道地劈在她身上。
疼痛袭来，但却不是来自于这些火焰和雷电，而是来自她的心底，来自她记忆中的那一日。
时至今日，陵真才发现，在自己的心底深处，竟然对这些火焰和雷电藏着如此之大的恐惧。
这些不是真正的火和雷！这是她的恐惧所形成的幻觉。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疼痛，开始审视这些记忆。
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泪水，抱住她的腿：“爹爹……救我，我好怕，好疼啊……”
陵真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小陵真乖，都已经过去了，爹爹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小女孩啜泣道。，两只乌黑的眼睛盯着陵真，仿佛能直看进她的心中。
陵真直面这拷问人心的眼神，自己的目光也逐渐坚定起来：“真的。我会努力修炼，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再也不让这样的事在你身上发生。”
“好，你答应要保护我啦，那我们拉勾。”小陵真破涕为笑。
陵真亦微笑着与她拉勾。
得到了她的承诺，小陵真的身影渐渐虚化，消失。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火焰与雷电。
……
又走了许久，忽然，一个发着光的出口出现在前方。陵真一喜，忙快步上前，却被一把古朴的青铜色宝剑横在前方，拦住了她的去路。
“喂！快选！做剑还是做人！”
“伏雷你还是这么没耐性……”陵真笑道，正要答做人，忽然，她意识一阵恍惚。
“……做剑那么轻松，我当然是选做剑啦。”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便向着伏雷剑飘去，一阵光芒亮起，人与剑相互融合。待光芒散去，只余一把剑在原地。
那把剑摇身一变，成了陵真的模样。
她顺利地通过试炼，加入了太玄宗；
入宗之后修炼速度无人可比拟，仅两年就踏入养魂境，还成为了人人艳羡的精英弟子；
一路顺风顺水，修炼之上从无瓶颈，进境极快；
在外历练时得到了各种宝物，身家丰厚无比；
数千年后，她踏入通玄境，成为本界顶尖的大修士，人人顶礼膜拜，尊敬非常……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后悔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看，选做剑多好啊。”
这竟是她自己的声音。
“……不对！”陵真看着周围的一切，摇了摇头，这不对……但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了？这么好的一条康庄大道，可不要浪费了。”那个再度响起，充满了诱惑力。
陵真不理会她，只蹲在地上，抱头苦想。
清明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如气泡浮上水面般浮现。
苦苦压服伏雷剑碎片锻体的痛楚，手握精铁剑的每一次挥刺，在古颐山中与凶兽的每一次拼杀，为殷灼出头而冒险在试炼会上发难……
她猛然站起，拔剑斩向周围的一切。
顿时，顶礼膜拜的人群戛然静止，美妙如仙境的画面片片碎裂，飘然散去。
陵真提剑站在原地，剑尖没有分毫颤抖。
是了，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她选的路，而她真正的路……
前方，一个发着光的出口渐渐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