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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牙子哪见过这等阵仗，被安顺的目光一扫，骨头都软了半截，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慌忙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回、回公主殿下的话……是府上管事拿着王府对牌，说、说是主子的意思，要、要发卖些不守规矩的内眷……” “主子”安顺气得冷笑，“哪个主子你们家王爷！他好大的胆子！我父皇的廷杖还没让他清醒吗！”她越说越气，恨不得不顾长幼尊卑，立刻冲去院子里把淮安王再打一顿。 “安顺！”安意低声喝止安顺过于直接的言辞，眼神示意她注意场合。 她转向依旧跪伏在地、冷汗浸透后背的管事，声音里的冷意几乎要将人冻结：“即刻去回禀你家王爷，就说我们几人来府上玩儿，他若还要点皇家体面，就立刻收回这荒唐命令！” “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管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朝东院方向奔去，生怕慢一步又要承受公主怒火。 安顺犹自愤懑，她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姨娘和孩子，心中更是怒火翻腾。 安意安抚了她一番，又差人去打听王妃去了何处，让人请她回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管事几乎是撞开了房门，带着一身寒气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抖得不成调，“几位公主来王府，就在前院！恰好撞见了……” 趴在榻上的淮安王猛地睁开充血的眼睛，浑浊的瞳孔里先是闪过暴戾，旋即被一丝惊惧取代。 臀股伤处因他骤然绷紧的身体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激得他眼前发黑，倒抽一口冷气。 “她们……她们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慌乱。 皇帝刚重责了他，这几个金枝玉叶此刻登门，难道是来看他笑话还是奉了皇兄之命 “奴才不知！”管事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钻进地里： “公主们撞见……撞见咱们在……在……”他不敢说出“发卖”二字，只拼命磕头：“安顺公主雷霆震怒，安意公主命奴才即刻来回禀王爷，要您……要您收回成命，顾全皇家体面！” “体面”淮安王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怪笑，扭曲的脸上交织着怨毒与疯狂：“本王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现在都知道他是被人利用的蠢货了！都知道他为了妾室打伤嫡子，都知道他无能！ 他死死咬牙：“这王府是本王的！本王处置几个贱婢庶子，何须她们指手画脚！她们……” 他想怒吼“她们算什么东西”，可话到嘴边，对上管事那惊惧的眼神，脑中却猛地闪过皇兄那双冰冷、布满失望的眸子。 那股支撑着他癫狂的戾气，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泄了大半。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句虚弱的、带着浓浓不甘的咆哮：“滚！滚出去告诉她们，本王……本王知道了！” 管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生怕晚一步王爷又改了主意。 前院里，气氛凝滞如冰。 安顺气鼓鼓地抱着臂，俏脸含霜，来回踱步，每一次鞋底踩在石板上的轻响都像在发泄着不满。 她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仆妇和人牙子，最后落在那几个吓得忘了哭、只知紧紧攥着母亲衣角的庶出孩子身上，眼中厌恶更甚：“父皇的板子还是打轻了！” 安意端立在廊下，神情沉静，眼神牢牢钉住通往内院的路口。 此事非王妃出面不可收拾，也唯有王妃，才能名正言顺地压下这场荒唐闹剧，保全王府最后一丝颜面—— 虽然这颜面早已被淮安王自己踩进了泥里。 安宁则怯生生地躲在安意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袖，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惶。眼前这混乱、凄惨的一幕，远比宫中的任何教导都更直观地让她感受到什么叫“天家孽债”。 姨娘们不住呜咽、孩子们惊恐抽噎，让她小小的身子微微发颤，只觉得这王府的空气都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穿堂风格外阴冷，刮过跪伏的人群，卷起几片早凋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冰冷的石砖上。 方才的喧嚣哭喊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和沉重的呼吸声。 不多时，管事连滚带爬地奔了回来，扑通跪倒在安意面前： “回禀公主殿下！奴、奴才已回禀王爷……王爷说、说……”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挤出后半句，“……他说，知道了。” 安顺猛地停下脚步，柳眉倒竖：“知道了就这他……” 她的话被安意一个眼神制止。 安意看着管事那如释重负又后怕不已的神情，心中已了然。 淮安王那点疯狂的底气，在皇家公主的威仪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 他退缩了。 “嗯。”安意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内眷和孩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天家公主的威严： “既是王爷知晓了，此处便不需尔等处置了。将这些姨娘和公子姑娘们送回各自居所，好生安抚看顾，不得有半分怠慢。若有人再敢动歪心思，休怪本宫依宫规论处！” “是！奴才遵命！谢公主殿下恩典！”管事慌忙叩首，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仆妇们如蒙大赦，连忙小心翼翼地去搀扶那些几乎瘫软的姨娘和孩子们。 姨娘们绝处逢生，看向安意姐妹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后怕，有些忍不住又低声啜泣起来。 孩子们懵懵懂懂，只知道似乎不用被拖走了，紧紧抱着母亲，小脸上泪痕未干。 安意看着人群在压抑的庆幸中缓缓散去，抿紧了唇。 “三皇姐，”安顺走到她身边，望着姨娘们离去的背影，小脸上怒气未消：“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安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安宁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目光沉静地落在通往内院的那条寂静甬道深处。 “等王妃回来。”她轻叹一声，最后只能说出这么几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