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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将军府时，已是暮色西斜。 虽说这趟出行安排得足够舒适，但沈明曦的身子骨本身就已经被毒素拖垮，因此回来后便怏怏地发起高热来。 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好些。 如今为了方便川栢给她诊脉，将军府都特意收拾了厢房出来给他住。 沈明曦这夜睡得并不安稳。 老僧的话安慰了她，却也将她埋藏至深的记忆重新勾起。 那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之中，沈家满门…… 她在噩梦之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眼眶微红的沈明珠。 “姐姐今日怎么没有……”沈明曦说话的速度极缓，她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吐词清晰。 沈明珠抬手在她额头上试探了下温度，这才温声道：“放心不下你，我跟二哥都告了假。” “二哥今年要下场，我见你一直没醒，让他先回去温书了。”说着，她转头看向千影：“去将二公子叫来，告诉他曦曦醒了。” 沈明曦要喝的药早就已经煎好，因着她没醒，一直在那里温着。 沈明珠一边说，一边从云芙手里接过药碗，试过了温度，才将勺子凑到沈明曦嘴边：“屋里的梅子蜜饯快要吃完了，方才大哥已经出门去帮你买。” 春日虽已有新芽冒头，寒意仍未消散。 喝完了药，沈明珠让人将屋子里的炭火再烧得旺了几分，又确认沈明曦的被子足够暖和，这才安静地在她边上坐下。 沈明曦看半倚着，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声若蚊蝇：“姐姐，你相信轮回吗” “什么”沈明珠没听清，支起身子，耳朵往她唇边靠近些。 温热的气息带着她常在铺子里转悠沾染的花香扑面而来，沈明曦鼻尖一酸，落下泪来：“我说，能再见到你们，真好。” 门帘掀起，沈君瑞、沈君墨兄弟二人一道踏入房中，见沈明曦已经醒来，还算有精神，二人心头仿佛石头落了地，松快不少。 沈明曦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最终，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道：“云芙，你们出去候着，我有话要同姐姐和两位兄长说。” 如此长的一句话说出来她便轻声咳了咳，沈明珠赶紧为她递上温水，用手轻轻在她后背有节奏地拍打。 “姐姐，大哥，二哥。”沈明曦将水咽下去，有些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在之前病倒昏迷的那段时日，我梦到了很多事情。” 她握住沈明珠的手，眼眸之中泪光闪烁。 “我就是沈明曦，一直都是我，没有旁人。” 没有什么孤魂野鬼霸占身子，也没有什么穿越。 她之所以想救沈明珠，只因为对方是她血脉相连的姐姐。 房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炭火噼啪的炸响显得异常刺耳。 沈君墨眉头微蹙，柔声道：“明曦，你还在病中，是噩梦魇着了吗不要胡思乱想。” “不，不是噩梦。”沈明曦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我知晓你们，觉得我并不是沈明曦，只是因为我待你们亲近，才……”她的目光在几人震惊的脸上扫过。 “我死过很多次了……第一次，是在三岁时，心疾发作，死在娘亲怀里……” 沈明珠握着她的手猛地一紧，沈君墨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锦被上。 “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沈明曦死死攥紧了锦被，指节泛白，“所以我挣扎着，一次一次地……把自己的意识塞回去，硬是把自己‘塞’回小时候的身体里，想要改变这一切！想救姐姐，救爹爹，救大哥二哥，救整个沈家！” 泪水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泣不成声：“第一次回去，我撑过了五岁夏天，在梦里告诉娘亲姐姐在清水村……可是没用，我还是死了……第二次，我惩治了王氏，让她不能再用那些话刺激‘我’……可还是不行……每一次，无论我怎么做，好像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非要把我们所有人……按在原来那条悲惨的路上！” 她抬起泪眼，看向已经彻底呆滞，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惊讶、愤怒与难以言喻心痛的姐姐和两位兄长。 “这一次……我提前告诉娘亲姐姐在清水村，我们接回了她……我以为会不同……可我还是莫名其妙差点又要死了……” “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我好怕，怕我又失败，怕我保护不了你们……” 巨大的悲伤和宣泄后的疲惫席卷了全身，沈明曦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面色因为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曦曦！别说了！歇口气！”沈明珠紧紧抱着妹妹瘦小的身体，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无助地颤抖，心如刀绞。 那些她无法想象妹妹亲身经历的苦难，像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心头。 但她此刻更痛的，却是沈明曦带着这些记忆不断轮回，只身承担起所有苦痛，而她，却没有在见面的第一眼认出她来…… 她这个做姐姐的，竟然怀疑她！ 她就是自己的妹妹啊！ 沈明珠紧紧抱着她，姐妹二人哭作一团。 即便是沈君瑞这个从小便跟着沈沉戈上战场，见惯了生死的人，此刻也难免眼眶发红，站在原地，痛恨自己无能。 兄妹几人唯有沈君墨冷静些，却也避免不了眸子上蒙了层雾气。 他哑着嗓音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明曦，昨日，那老僧独请你去禅房，可是因为这件事” 沈明曦停下哭泣，窝在沈明珠臂弯里，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你的身子，跟这个有关”他迟疑几分，仍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明曦犹豫片刻，再次轻轻颔首。 兄妹几人顿时如遭雷击。 沈君瑞上前几步，在另一侧坐下，握住妹妹隔着厚厚的里衣都有些干瘦的手臂，眼眸之中只剩下急切的光彩：“那老僧……不，那大师，可有说过，此事如何破解” “……可有……破解之法”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得他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沈明曦抿唇，声音虚弱：“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