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二万里海底的冷暖 (第7/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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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他,笑靥如花。
车徐徐地开离站台,后视镜中看到李泽昊像疯了似的冲出咖啡馆,拼了命地追着车。
柳晶的心脏,小小地抽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平静了。
“不过,我想他很快就会恢复自信的。”柳晶咬了下唇,自我安慰地笑笑,“他们学校对他青睐的女老师大有人在。”
“喂,口气别那么酸。你决定和简单一起后,就全心全意点,他现在是路人甲,和你没任何关系。”白雁捉挟地挤挤眼。
柳晶笑着推了白雁一把,甜蜜蜜地抱怨:“我现在就是想也没机会,简单他可是撒下了天罗地网。”
“少得了便宜再卖乖,知道你有人疼。”白雁真的有点羡慕柳晶,不仅有爸妈宠,现在公婆也这么疼,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反观自己,真不是一声唏嘘能了。
“呃,冷医生回来了哦!”柳晶突然瞪大眼,指着外面说道,“跟在他后面的那是谁呀,男不男女不女的。”
白雁跟着扭过头,正午的阳光有点强烈,映着积雪上,刺眼得让她看不清楚外面。
等到人走近了,她才看到真是冷锋回来了。
真是名幅其实的西伯利亚寒流,一见面,就是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白雁。”冷锋轻轻地唤她,力度很轻,像是怕惊着她似的。
“嗯!你回来了。”白雁笑得有点哆嗦。
冷锋把身子往边上让了让,“明星来看你了。”
白雁对着头发刚长了一两寸的商明星微微一笑,“那......一块坐下吃饭吧!”
商明星比白雁上次见到时瘦多了,留着个小男生似的平头,头发一根根刺立着,没有唇彩,没有眼影,黑色的外套,抿着个唇,眼神沉甸甸的,里面泛着血丝。
“我吃过了。”她一出声,嗓子沙哑得如同在风中呜咽的竹子。
“那我们去喝点茶。”白雁瞧她手中紧紧捂着个包,像是有话和她说。在餐厅里似乎不方便,手术室又没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去我公寓吧!”冷锋说道,扭过头看着柳晶,“你去手术室向护士长打个招呼,说白雁借我半天。”
柳晶讶异地看看冷锋,又看看白雁,轻轻点了下头,“好的。”
走时,她推了下白雁,“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今天晚班,一直都在的。”
白雁的眼光发直,不知看向哪里,“嗯!”
几人一前一后往餐厅外面走去,经过门槛时,白雁大概没注意迈腿,被门槛绊了一下,“咚”地半跪在地上,速度快得冷锋都没来得及托住。
一双手掌立即就破了,血往外渗着。
冷锋懊恼地拧着眉,握着她的手就往急诊室走去。
白雁挣开他,“没事,我一会自己去处理。别让明星等着。”
“不耽误这一会。”冷锋蹙起眉。
“不行。”白雁态度很坚决,丝毫不退让。
冷锋沉下脸,无奈地看着她。
商明星好像没看到这一切,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仿佛那儿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冷锋的公寓在医院后面的专家楼里,一房一厅,地方实在说不上大,他走了很久,地上、桌上,柜子上落了一层灰。
他简单掸了一下,三个人坐了桌子的三边,商明星缓缓抬起头,把捂在心口的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四五本日记本,一本相册。日记本和相册都很旧了,边都卷着,应该是经常被翻阅的。
“给你!”她把日记本和相册推给白雁。
冷锋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白雁。
白雁的手放在桌下,止不住地哆嗦着。浑身的力气突然像被抽离了,她抬不起手臂来。
“这是什么?”她问商明星。
商明星又把头低了下去,白雁看到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桌面上,很快积了一小滩,“你自己看。”
“一堆旧本子和破相册,我才不看。”白雁往后缩着身子,直摇头。
“破本子?旧相册?”商明星突然跳了起来,哗地把日记本打开,相册展开,“你看看,这相册里是谁,这笔记本里写的是谁?”
“我不看,我不看......”白雁闭上眼,她没有看到相册里有她在枫树下笑得甜甜的样子,她没有看到笔记本里写着的一个一个“白雁”。
“时间来不及了,我该去上班。”她推开椅子,往门口逃去。
“白雁,你个小狐狸精,你以后再也迷不住我哥哥了。我哥哥再也不会理你了。”商明星失控地指着她叫喊着,脸上泪如雨下。
她僵立在门前,扶着门框,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明星,别说了。”冷锋拦住商明星,走到白雁身边,手搭住她的肩头。
她惊恐不安地看着她。
“白雁,你过来坐下。”冷锋柔声说道,拉着她又回到桌边。
她乖乖地坐好。
“白雁,你慢慢地听我说。你一定要镇定,一定要坚强,能做到吗?”
她一动不动,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抖动。
“二十天前,明天在蒙古进行军事演习时,发生了意外......”冷锋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看着白雁那双清澈无波的眼瞳,感到自己很残忍,可是却又不能不说。他要让白雁知道,她有多幸福,她曾怎样被一个男子深爱着,从情窦初开到生命终止那一天,没有一天停止过。
这份爱,他不敢亵渎,不敢妒忌,他只有动容。
“所以你去原来的部队帮他医治了?明天伤在哪,要紧吗?”白雁眼睛突然一亮,语速很快。
冷锋眼中慢慢地溢满了泪水。他是在北京时听说演习飞机失事的,当时这个消息还没有向外界公布,他一听,心里面就咯噔了下,知情人也不清楚两个飞行员的名字,他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就坐飞机去了成都。
参加演习的部队已经全部回来了,他没有找到明天。
明天和战友冯明海与飞机一同化成了灰烬,分不清谁是谁,他们一同葬在沙漠上。队员们只带回来明天几件换洗的军装,还有这个明天走到哪都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和相册。
“他现在很好,只是离我们有点远。”冷锋弹去泪水。
“远到你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了。小狐狸精,我哥哥他没了。他太偏心,没给我们留下只言片语,却给你留了这么多。”商明星嚎啕大哭。
“商明星,”白雁腾地站起身,小脸一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你哥要好,我们现在已经分开了,我也嫁给了别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要咒就咒我,不准咒你哥。明天他好好的,好好的,好好的......”
冷锋握住她的手,“白雁,你冷静一点。”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冷锋,目光寒冷,“你也和她是一伙的。告诉你们,我不相信你们的话,不相信,我要去给明天打电话。”
她身子一摇晃,笔直地走向门口,拉开门,咚咚地下了楼。
她疾步如飞,当冷锋和商明星回过神来,追过去时,她已经走了很远。
白雁目不斜视地走着,路上遇到同事。同事和她打招呼,她状似未闻。
拐弯,上楼,直奔手术室。
“白雁,你不是在冷医生那儿吗?”护士长讶异地问她。
她一言不发,走到更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包,手抖得拉链都拉不开,她着急地回身拿了把剪刀,把包袋一下剪开。
她颤微微地从里面拿出保鲜纸包着的纸玫瑰,一点点地展开。
纸玫瑰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片片的红纸屑,她定定地看着。
“白雁——”冷锋向惊讶的护士长摆摆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动。
冷锋愕然地瞪大眼,他看到一滴血滴在了纸屑上,他扳起白雁的脸。她牙齿紧咬,把嘴唇在瞬间咬出了两行血印,血从嘴角滴落了下来。
“白雁,快松开。”他慌乱地捏她的脸腮。
她看着他,眼神恍惚、呆滞,牙齿慢慢松开了。
“白雁------”冷锋心疼地拿起一块纱布帮她拭着嘴唇。
“不要再努力了,不要再撑着了,不要再做小强了......”她喃喃地对着冷锋说,感到心在一寸寸地断裂,她的身子变得很轻、很轻......
不要了。
不要学好,不要乖巧,不要自重,不要努力地给自己找一个家,不要去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去贪求一份温暖,不要让自己过得快快乐乐的。
一切都不要了。
没有明天在远远地看着,什么都没有意义。
以前,一个人撑得辛苦,很想自抛自弃,她对明天说,她是散落在大海里的一片浮萍,好与坏都没有区别。明天笑着摇头,说,我们是一个人,只不过分成了两半。你如果不好,我也肯定不会好。
现在,明天把眼睛闭上了,不要她了。
她好不好,和谁有关系呢?
小强之所以打不死,是因为它不能死,它有喜欢的人,它要让喜欢的人放心,所有再大的委屈、再深的苦痛,总能忍着、受着,哪怕腰被压得直不起来,只要抬起头,它都要笑。
明天与她,是恋人,是哥哥,是爸爸,是朋友,是家,是温暖,是希望,是明天。
明天不再来临,她不恐惧,不疼,她只是碎了,像纸玫瑰一样,散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白雁?白雁?白雁?”冷锋摇着白雁,惊愕地发现她的瞳孔里没有焦距,气息越来越弱。
“明天,怎么出的意外?”她无意识地问。
“坠机。”他晃着手指,想引起她的注意。
“那一定很疼。”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目光幽幽地落在他的脸上,呼吸屏住。
“白雁,你呼吸,你呼吸......”他再次轻拍着她的脸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