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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白皙且指节分明的手轻缓的抚摸上了石碑,仿佛要将石碑的每一处都铭记于心一般,连一丝菱角都不愿意放过。

若是又蜡烛照亮着贺骁的表情,定是能够发现贺骁现在的眼神是充满爱意的,比什么时候都要柔软。

“娘亲,骁儿来了…”

贺骁嚯地坐在了地上,颓然的靠在石碑之上,夜间的石碑因为没有被阳光所光顾所以显得额外的冰凉。而贺骁不管不顾,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然后只是薄唇在讷讷。

贺骁又抬眸扬了扬天上的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仿佛为大地撒满了银辉,为幽暗的大地笼罩了一层异样的光明的轻纱。

“娘亲,你在听么”

贺骁又喃喃自语道,醇厚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山间显得意外的好听,有一种空灵的美感,仿佛一首能够深入人的灵魂的乐曲。

很明显,里头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思念,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落寞。

“娘亲,骁儿好久没有来看您了,您过的可还好在天上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难得的,贺骁的语气里头带着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贺骁将酒骨酒给举了起来,然后用指腹将上头的酒塞给揭了开来,对着月亮敬了敬。

月亮显然是不会理会贺骁的,可贺骁却自得其乐,带着笑意猛的将那冰凉的流水一口给灌进了喉咙里。因为是埋了很久的陈年老酒了,所以起初入口的时候并没有很大感觉,知道进了喉咙里头才有火辣的味道反上来,狠狠的灼烧着贺骁的胃,喉咙,还有心。

贺骁并不喜欢喝酒,每每喝酒若不是因为被情势所逼,是绝对不会主动去饮得,今日来饮,不过是因为心里头发愁罢了。

“诶…”

长吁了一口气,贺骁将眼神里头的落寞给扫去,然后擤了擤鼻子,又用空着的手摩挲了两下自己的手臂。

山间的风确实是有些凉了,即使在盛夏也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刺骨。

“娘亲,骁儿明日就要成亲了呢,那个男人同意了,只要骁儿成亲,就将王位传给我,骁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自己的东西给拿回来了,骁儿就可以给娘亲一个牌位了。”

贺骁的话语里头带着一丝稚气,同时又显得很偏执,仿佛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执着一般。

“娘亲,你可知道要与儿子成亲的人是谁否不是上次同您说过的李洁琼,是另外一个,唤做覃子衿的。长相很是好看,是儿子会喜欢的那一种,当时选她,可能是结了眼缘,所以一眼相中了。她年纪不大,刚刚及笄,之所以这么早要嫁,都是被情势所迫,还是儿子对不起她了。”

贺骁低头,将手自然的垂下,然后耷拉着肩膀,有些自嘲的勾起了嘴角。

“她家世清白的很,是风离人,她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儿子很是钦佩的,若是她肯留下,您又在世的话,您一定会喜欢她,觉得她是个好儿媳。”

说着说着,贺骁好似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办,不知不觉的声音就变得轻快了起来。

“其实,骁儿发现自己好似挺喜欢她的,喜欢她害羞的样子,喜欢她唯唯诺诺心有余悸的样子,喜欢她害怕的躲在我身后的样子,就连她一脸漠然生气的样子儿子都觉得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但是儿子不喜欢她生气使脸色与对我疏离,我还是觉得她害羞的似小猫挺好的,逗弄她不乏是件活络心思的事。”

贺骁又饮了一口酒,因为烈酒灼心,所以忍不住的嘶了一声,咂了咂嘴,不由得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就连脸上都红润了不少。

“诶,娘亲,儿子其实心里头挺明白的,自己对子衿的喜欢与阿琼的不一样,对子衿的可能真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罢,对阿琼的,可能更多是因为觉得肩上有责任了,所以不忍心负了她,不忍心拒绝她。”

伸手摸了摸胸口,在自己的心口处停了停,然后又揉了揉,贺骁的神色上有骤然增添了一丝落寞。

“就像您说的,若是找到了所属的人,又归属的另一半,就将这抹额上的玉石给她。阿琼问儿子要了数不清的次数,可儿子就是不想给他,儿子不想违着心来。明日,儿子就打算将其给子衿了。”

贺骁将抹额给摘了下来,将自己光洁的额头给露了出来。因为常年佩戴着抹额,所以额头上那一处自然是比别的地方要白上一些。

将抹额拽在自己的手心上,然后放在眼前晃了晃,贺骁轻叹了一口气,闷声道,“儿子之前问过子衿愿不愿意留在东泱,可是因为儿子骗了她伤了她,所以她不愿意留了呢。”

落寞从眸中溢了出来,“之所以儿子还是要将这块玉给她,便是像告诉她我贺骁是将真心给过她的,让她纵使留个念想也好,以后我便不再有爱了,只需担着阿琼这个责任便好,做过孤独君王…”

贺骁难得的打笑起自己来…

“娘亲,爱一个人很累罢,就像您之前那般爱那男人,却落得这个下场,连您的墓都没有建,碑都没有筑,只是将你丢在乱葬岗里,看着您的灵魂孤苦无依,不让您有一个归宿。”

贺骁的眼眶逐渐湿润了,里头蕴藏了满满的不可言喻的悲伤。

“娘亲,明日儿子大婚,您的在天之灵定是能看见的,因为拜不了高堂,所以儿子在这儿先敬您一杯酒,可好”

贺骁先是自己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将酒壶口对着地撒了一滴的酒水。

“自古红颜多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也好,这样她就没有步入娘亲您的前尘的地步了…”

贺骁释然大笑,然后似乎吟唱的将话给说完了去。

贺骁用手撑着自己起身,然后随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裤子,抖落掉上头的泥土,踉跄的步子一步一晃悠的往前头,在月光照耀之下。

“娘亲,待儿子来日再来看您…”

贺骁阖了阖眼,含混不清的说道,字里行间带着微醺的醉意。

孤独的白色身影终于再度穿过了密密麻麻的树林子,从山上落下。

而姣白的月光,则撒在了石碑之上,仿佛为其加注了圣洁的光芒。

天上的星星依旧闪耀着,星空万里,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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