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二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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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老汉儿咋子还不回来哦，我走村口去看看他们呢，”

“幺弟乖，等姐姐回来就给你扎个马马笛儿哈”

“等到我哟！”

父母整日天不亮就要出门干活，每天晚上深夜才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照顾家中小孩儿的责任就落在了十来岁的姐姐身上，

只比弟弟高一个头的山里姑娘就俨然像个母亲那般照顾着弟弟。

…………

“快点，幺弟你快点藏起来，土匪来了！

你藏这里面千万不要出来！我到时候找到妈老汉儿了再来接你！”

几声枪响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房屋被摧毁，稻田被烧焦，

火光下，四处逃窜的影子和哭叫嘶吼声充斥在年仅八岁的二娃儿头上，那些东西在他的头上盘旋了一夜，

直至第二日黎明，遍体鳞伤的村庄才重回宁静，迟迟不见姐姐来找自己的二娃儿开始爬出自己藏身的粪坑。

相比于厕所里的臭气熏天，明显眼前看到的一片惨状更让二娃儿难以接受，他摇着脑袋想让自己不去看那些残肢鲜血，

但是无论往哪里看都是鲜红与乌黑。

二娃儿在村庄门口坐了三天两夜，仍是没等到姐姐来找自己，反倒是在饿死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保安队，

保安队的人见到这个全村唯一的幸存者后，便灌了点他们随身带的醪糟将其带回了县城。

自此，四川的一个小县城里多了个叫二娃儿的孤儿，

四川在近代也是多灾多难，数不清的天灾饥荒降临在这片天府之国，普通人家都吃不起饭了，更别说像二娃儿这样幼小的小乞儿，

于是他开始随着人们逃荒，去哪里不知道，只知道哪里人多去哪儿。

他不知道要这样一直走到什么时候，他也觉得很累想要停下来歇歇，

但是他发现只要自己停下来就会成为周遭饿红了眼的同伴的口食。一路上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毫无目的流浪。

他跋涉过无数的山河，走过无数的人群，看过之前从未在家乡见到过的冰冷的雪，在冬夜里与饥饿的野狗争食；

也看到过更加毒辣的太阳，在炎热的大街小巷翻找着从垃圾桶里掩埋的希望

他听过大江大河的咆哮，也听过山风的低语。

二娃儿早早就已经懂了生离死别的道理，也清楚了自己再也无法见到父母和最疼爱自己的姐姐，

尽管那时候他的内心已经被打磨得足够坚强，但仍会在某个熟睡的夜晚梦到那要给自己扎辫子的姐姐而泣泪不止。

寒来暑往，二娃儿流浪的脚印从西向东走过了大半个中国，他的心已经习惯了流浪，

直至来到了一处遍地都是石块儿和青石板修起来的小城，遇到了第一个主动给他糖，给他说话的漂亮姐姐。

在二娃儿的印象里，从没有过任何人跟他这么温柔的说话，连记忆模糊的爹娘都是对他大声吼叫，

只有他的姐姐会在忙过家务活儿后坐在家门口轻轻给他讲着外边货郎们传进来的故事，

内容他已经记不得了，但是他只知道那时候坐在门槛上侧头看着姐姐绘声绘声色地给他讲故事，

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而他遇到的这个漂亮姐姐同样也是细声细气地跟他说着话，而且最后还给了他几块糖，

二娃儿没吃过糖，但是这味道似乎和小时候姐姐给他做过的糊糊有些相似，所以他只是浅浅舔了一口后就立马收了起来。

从四川老家再到现在的这个地方，二娃儿已经流浪了近五年，五年来他都在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而他已经两年没有再梦到自己的父母和姐姐，以至于再梦到她时对方的样子已经变得模糊。

之后在见到那个漂亮姐姐后的几天里却不知道怎么的，又梦到了姐姐，只不过这次梦到的姐姐模样不再是模模糊糊的，

而是非常清楚，姐姐的那张脸变成了给自己糖块的那个漂亮姐姐，

记忆开始重合，以至于让二娃儿真的一度恍惚，以为姐姐来找他了。

自那以后，二娃儿不知道怎么的停下了继续流浪的脚步，转而留在周城，刻意的就在那位姐姐家附近乞讨，

只为能够多见见她。

如今的二娃儿已经没有再继续做乞儿了，他在周城重新找到了家的归属感，准确来说是在那个姐姐身上找到的，

既然有了家，流浪也就没了意义。

二娃儿在周城城边上找了一份木材加工厂的临时活儿，虽然钱不多，但是发下来的工钱也够他的生活起居了。

况且本就习惯节俭的他，居然还攒起了钱，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木材厂是生意虽然好，但也算不上特别好，因此山娃儿每周有一天的时间休息，

当然那一天算不干活，厂里也不会发工资。

二娃儿不像其他学徒那样拿了钱就去城里买吃的给自己打打牙祭，也不像那些正式工人一样，勾肩搭背坏笑着讨论哪家半掩门、白房子里的货更正。

他会直接去到志诚中学门口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然后等到学校放学后他再故意在门口走来走去，

为的只是能够和那位漂亮姐姐“突然碰到”，

偶尔碰到了从学校里走出的那个姐姐后，二娃儿会被认出来，而后被打趣着说着当初的小乞儿居然也能这般精神了，

和那漂亮姐姐一同走过几段路后二娃儿就得提前离开了，他想让姐姐知道他有在做正事，

而且是很忙，在他印象里很忙的人都是有出息的人。

前几次不经意间二娃儿得知了那位漂亮姐姐的生日快到了，这让他很是兴奋，小时候都是姐姐给他过生日，

说是山外面进来的货郎们说的，从出生的那天算起，每年的那一天都叫生日，不仅要给自己吃好点，

还要给母亲吃好点，毕竟自己是母亲生出来的。

每次生日，姐姐就会像变魔术一般从怀里掏出半个细面馒头，一年到头都是吃粗粮甚至有些时候是吃野菜充饥的二娃儿最期盼的就是过生日。

现在懂事了的二娃儿依然想不通姐姐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细面馒头，但能确定的是那绝对很不容易。

二娃现在已经将对姐姐的那份心思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这位漂亮姐姐身上，

她应该是不缺好吃的，那就给她买支笔吧，厂里的师傅们都说学校里的学生们都是天上的文曲星，

文曲星都是要用笔的。

不过等他真正到店准备要买那支笔的时候，发现笔涨价了，而他兜里攒的钱买那支笔还差了些，

见到当初听那位漂亮姐姐总是念叨的那支笔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买走，二娃的心都揪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包国维手里的那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