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娄煜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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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见，娄煜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大抵能认识杨宗恒跟沈凡之是生命里最值得高兴的事吧，他们一起玩一笑，一起憧憬未来，后来又一起领兵出征，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从领兵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踏进了皇上精心布好的圈套了。
太子道：“前方连连传来三位少将的捷报，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眼看着夷族就要被打退，胜利在望，也不知道是谁走露了军营消息，害得孤军归来的沈凡之没能急时进城，被困在了远郊。”
凌意欢看着太子，太子耸了耸肩：“对，那个出卖军营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周天子，我的父皇，是他暗中操作了这一切。原本他想困死的人是小皇叔，可他到底远坐高堂哪知那一战最后归来的竟是沈凡之，于是他又暗中捣鬼，让敌方喊话要娄煜这位主帅交出小皇叔可换沈凡之性命。”
竟有这一出，凌意欢从不知，杨宗恒也未曾提及过啊。
“皇上竟然不惜跟敌方勾结谋害自己的忠臣？”凌意欢不敢相信。
“是啊，当时我也跟你一样，不明白父皇的用心。可为了整死小皇叔，父皇给夷族承诺了边境十个州的土地，呵呵，小皇叔大抵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命竟这般值钱吧。”
“那，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跟你听闻的一样了，娄煜若开城门便要使得全城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荼毒，不开城门又要看最好的兄弟困死沙场，即便能救沈凡之，也不过一命抵一命，到底都是下下策。”
“我无比佩服父皇，父皇让娄煜掌帅早已料想到了这一切，他知他们兄弟情深，娄煜为帅即便没能挑拨到三人的关系，但现在却不同了，作为主帅的娄煜要如何既能救得全城百姓安康，又能顾得两平兄弟性命？”
且是听着太子这般讲解，凌意欢已是满手心的冷汗，可以想见当年娄煜坐在那位位置上，听着众臣分析利害让他不许开城门迎敌，又听着外面杀声连天沈凡之性命就在旦夕，他的心是多么的煎熬。
“阿恒说，后来娄煜把他绑了起来关进房间，直到，直到敌军退尽，抬回沈凡之的尸体才放他出来的。”凌意欢道。
“那不然呢。”太子喝了一口茶，今儿这茶尝着甚是清苦，难以下喉啊，他道，“这是娄煜的选择，他选了满城百姓，选了护住小皇叔。我相信娄煜应该从始至终没有跟小皇叔讲过敌军的要求吧，所以小皇叔从来不知道当年沈凡之被困，敌军并非真要进攻，只需他一人出城便可救下沈凡之。”
“若是阿恒知道，怎么可能眼看沈凡之送死，一定会出去救人的。”凌意欢道，“所以娄煜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告诉他，反而将他绑了起来。”
“还有一点。”太子又道，“沈凡之被困的那两天一夜里，娄煜还收到密报，是皇上派人送去的，虽未言明身份却直言只要娄煜把小皇叔交出去，待他班师回朝泼天的富贵权势就等着他。”
以利相诱，凌意欢紧了紧手，皇上真是费尽苦心啊。
“不过娄煜显然并没有听信这些，我后来查到其实当时皇上知道被围的是沈凡之后，虽然要求换人，但实则已决定即便是娄煜交出了小皇叔，沈凡之也不打算让他活着归营。”太子道，“娄煜的选择没有错，终归是要死一个或死两，或死一城，他选择了死最少的那一个，虽然……这般痛如剜在他心尖之上。”
“皇上竟如此狠心，这样费尽心思的挑拨他们三兄弟的关系，让他们就这样在半辈子的痛苦中度过吗？”凌意欢咬紧牙关，“他做到了，沈凡之死了，阿恒跟娄煜反目为仇。”
“还不止。”太子却道。
“什么？”
“归朝之后，皇上拿这件事威胁小皇叔说娄煜作为主帅犯了军忌，若小皇叔肯放弃封赏就饶娄煜一命。”
“这事我知道。”
“可你不知道的是，反过来，皇上又拿小皇叔的性命威胁了娄煜。”
“什么？”凌意欢一怔。
“西征归来虽得大胜，但论功行赏之时娄煜拒绝了所有封赏，沈凡之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承受得太多，所以他不想再在这个局中打滚，他想逃离。可父皇不许，他告诉娄煜要么为他卖命封大将军，扬名立万；要么就看小皇叔人头落地，一个皇上要杀一个什么都不是世子爷，其实很简单，更何况小皇叔在军中也犯了不少戒，随便一查，相信会有人愿意站出来说出一箩筐的。”
“娄煜为了保护小皇叔，不得已接受了封赏。只是他大概没想到，封赏一出的第二天，全京城都沸腾了。小皇叔什么都没得到，他仍是一个世子，无半点功名；而娄煜却从什么都不是的小青年一跃成了大将军，赏赐像银河上的水滔滔不绝而来。”
“自那后，小皇叔痛恨娄煜在沈凡之死后还能安享那些封赏，受万人景仰膜拜，两人开始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父皇没能杀得了小皇叔，但能用这样的方法让小皇叔一蹶不振，成为一个人人畏惧的纨绔魔头，似乎也不错，至少小皇叔再也不能让他感受到半点威胁了。”
后来太子又告诉凌意欢，他肯跟她说这么多，全因凌意欢之前的坦白，他希望他们之间永远都是朋友，没有半点利益的纠缠在里面。
太子走的时候显得很轻松，他说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他好受多了。
可是凌意欢却心思承受到难以复加，推开房门的时候，白富美在脚边喵呜叫了一声，抬头却见西墙之上横卧了一色彩斑斓的男子，比起那一年日头耀花眼底，他拨开树叶看向她的眼神，这一回他的眼底越发深沉难测。
走在将军府后院一处无人的羊肠小道之中，绿荫避日，清风爽爽，杨宗恒一路默默。
凌意欢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什么都听到了。”杨宗恒道。
凌意欢张了张口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才好，杨宗恒突然站住了脚，转头，他看向凌意欢，只道：“这些年，我想象娄煜是一个多么大的坏蛋，为了明哲保身，为了荣华富贵，他牺牲最好的兄弟，我们说过要一起生一起死的，他却在紧要关头丢了二哥，所以我恨他。”
杨宗恒眼底似有泪光闪烁，即便是堂堂七尺男儿，此刻也再忍不住眼底那两团水，他道：“我从来没想过他心底承受的会比我多，多讽刺啊，到头来，造成这一切悲剧的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二哥不会死，娄煜也不会被威胁，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们还是原来的模样……”
凌意欢伸开双臂抱住他，她道：“所幸，娄煜还在那里，阿萱还在这里，我还在这里。不是吗，我们会一直在的，会一直在的。”
杨宗恒抱住她，头埋进她发间逼回眼底的泪水，他低沉着声音道：“欢欢，我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凌意欢怔了怔，抬头看向他，他眼底清明，似初见里的放荡纨绔，他笑了笑，又道：“有你为后，我必能成为贤帝，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