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霓裳羽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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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林明鹃提起，姜翊快要忘掉姨母是容迟继母的这一回事了。他们二人在姜翊的记忆中从没一起出现过，以至于她快要忘掉他们二人竟有如此联系。
“容迟不是，去昭城了吗”
“是啊，昭城苦寒，更别说冬日了。”林明鹃眼神仍旧明亮，看着姜翊，“看来你们在姜家，相处的不错”
姜翊愣了一下，加重语气：“我们”
“甚少有提起他的名字不皱眉叹气的，你个小姑娘，倒是头一位。”林明鹃饶有兴趣地搭上姜翊的肩膀，“寻常世家女子，提到他的名字都是要捂耳朵的。”
就算容迟纨绔不羁，行事张狂，可……姜翊心中忍不住为他辩解：“他从不胡乱厮混，也不轻佻无礼，为什么要捂耳朵”
林明鹃不意她会为容迟说话，有些好笑道：“他母亲，是曹家之人，你不怕吗”
姜翊看了林明鹃一眼：“容二公子是王府公子，轮得着我说什么怕不怕的姨母真是抬举翊儿了。”她放大笑容，全不在乎道，“姨母若是不喜欢他，翊儿自然跟着姨母讨厌他……”
林明鹃一愣，许久才道，许久才微笑着道：“我不过是个继母，喜不喜他，他都是先王妃的嫡子。”
“姨母……”
“哪怕先王妃出身，品性皆不如我，可她是个死人，我又如何能斗得过死人呢……”林明鹃不由地叹气，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掩嘴，“万寿之宴，原主大喜。不说这些灰心丧气之事了。”
姜翊一扫方才故作的苦恼，扬起笑容来：“记得宫宴的饮食出类拔萃，我想念了许久，听说今日不仅有酥肉，还有鱼羹！”
林明鹃见她只记挂着吃食，无奈之余也有欣慰，容忍宠溺地道：“平昌王府的饮食也很是不错，翊儿闲来可以来姨母这里用膳。”
陛下驾到之后，宫筵总算开始了。皇后身子有恙，贵妃代为执礼。姜翊已经快要忘了这短短几句话间是多少繁文缛节，只记得自己随着众人起身，下拜，又起身，头上珠翠相撞，在耳边撞响，几乎震耳欲聋。
她最终落座之后重重地喘了半天粗气，有些缓和不过来。
直到看着流水的菜肴由宫婢一道道端上来，直逼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才终于高兴了起来。
她吃的开心，从头到尾一刻不停，嘴里塞得满满还不肯停下，直看得林明鹃瞠目结舌，怜爱有加地替她捋头发：“伯府饿着你了，是吗”
姜翊一呛，差点没把荔枝肉从鼻子里喷出来，赶紧摇头，喝水，由着林明鹃为她顺气。
林明鹃在她身边，压着笑意道：“苏公子可一直看着你呢，注意些模样好不好”
她猛地一惊，抬起头四顾，撞上苏忌星辰般的眸子，可以驱散鬼祟的明亮。可若非林明鹃提醒，整个宴席间，她甚至想不起苏忌这个人了。
不由地停下了筷子，一口也吃下不去了。
姜翊想，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荔枝肉。
觥筹交错，曲艺歌舞，宫中的一切皆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姜翊打量着宫殿中的一切，都是新奇有趣，闻所未闻的。
金陵城的一切都是闻所未闻的，只是这闻所未闻得多了，便也不如最初的惊艳了。
直到苏贵妃自台上站起，声音琅琅如珍珠落玉盘：“臣妾所有，皆是陛下所赐，实不知有何可作贺礼，只有雕虫小技，只愿博君一笑。”
姜翊一直在席间，遥遥望去台上的陛下与苏贵妃只是两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罢了，根本也瞧不出传闻中第一美人的贵妃苏氏到底是何等姿容。
不过，看苏忌便可知，他们苏家的男女皆是一等一的相貌，啧，想想自己家中几个相貌平平的弟弟，姜翊想姜家还不知要努力多少年。
“苏家人一贯美貌，林家却也不差。”林明鹃看穿姜翊的心思，颇有几分笑意，“三年一度的评选，这金陵城第一美人当真无趣得很。”
姜翊不由感慨：“苏贵妃之前，又是谁呢”
这一问倒把林明鹃问住了，她有些犹豫地望向身旁自己的婢子：“苏贵妃也连选上三届了，九年之前我也有些记忆不清，之前是……长姐”
“回禀王妃，将军夫人只当选过一届，便远赴渭水，无缘这金陵榜了，在她之前，十二年中，都是……先王妃娘娘。”
林明鹃蓦地一惊，手中的酒杯都碰倒了，许久，才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不悦之色溢于言表：“是吗，我倒忘了，曹家才是天赋美貌，无人可比呢……”
苏贵妃在这个时候抱着琵琶上来了。
林明鹃不由地赞叹了一声：“竟连烧槽琵琶都赏给贵妃了，可见殊宠。”
姜翊全然不懂琵琶，这个时候目光也根本不在琵琶上，而是苏贵妃的面庞上，当真是倾国倾城的一张容貌。
她不知这张容貌是不是贵妃盛宠不衰的理由，也不愿这样去想，只是不由地慨叹，世间好看的女子那么多，到底还是苏贵妃为首。
不过平昌王先王妃曹氏，母亲，甚至姨母，她们盛极时候的容貌自己没有见过，不然还可以心里暗暗比较一下。想到这里，姜翊不觉有些惋惜。
“臣妾的琵琶，陛下时常听，也不新鲜。”苏玥微笑着，面向台上的皇帝，“今日臣妾献技，自请遮住双眼，为表诚意。”
姜翊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姜翊有些痴痴地看着她眼上被宫婢系上红色的绸带，隐去双目，仍旧美的惊骇世俗。
琵琶声起，几乎全场寂静，只听得这琵琶声淙淙，果真是无双的纯熟。
一手琵琶绝技有多不易，不必姜翊细想也可知，毕竟自己也一样是先生调教，却没有一样真正拿得出手的绝技。自己身边那么多人，当真没有几个人可说绝技无双的。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昏君，世人皆道战火纷乱已经火烧眉毛，他们却依旧不动声色，纵情宴饮歌舞。
盛世风光，到底是山河安定，天下太平，还是，宫筵上的一曲霓裳羽衣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