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殿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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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传入深深的庭院，像是平地惊雷一般的好消息。
姜翊一听便开心地跃身起来，仿佛根本不曾焦虑忧郁过一般：“竟比我们料想得快些！走，我们出去瞧瞧！”
她幼年时常盼望父亲班师，一身戎装，高头大马，精神威风得令人横生敬畏。这个时候她会很高兴，仿佛身后靠着一棵百年老树，不会轻易被人折断。
她站在伯府门口，刚好可以看到一行人马在街上，向皇宫方向骑行而去。
她是第一次在金陵城见到这番景象，觉得很是新奇有趣，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凑近看得真切一些。
站在街边，与许多前来围观欢迎的金陵百姓站在一处，看着血战平叛的胜利者骑着马走过金陵城的主街。
她看见了父亲，骑着最为高大的一匹马，看上去跟离开渭水的样子没什么差别，只是好像瘦了一下，原本严丝合缝的盔甲在他身上有些晃晃悠悠。
姜翊跟着众人朝父亲他们骑行来的方向挥手，觉得很有意思：“以前在渭水，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金陵城百姓可真多啊！”
“姑娘你不是金陵人吧！这位将军，为陛下打赢了好多胜仗！是我们心里的大英雄！”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婆婆的笑容像是树皮一般，令人安心。
姜翊用力地点头：“是啊，将军很厉害！”
哪怕他做过多少辜负的事情，他依旧是个称职的将军。姜翊微笑，父亲自己想来也这么觉得吧，只要往来不败，加官进爵，人品上的任何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了。
他还会有更好的前程，或许，更好的姻缘。
其实渭水众人怎么不知母亲是怎么死的，陛下又岂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只不过陛下不在乎，他不需要有个人品贵重的将军，他想要的就是个能打胜仗的将军罢了。
他的军功的确是护佑，而他的凉薄寡情，在陛下心中，其实是优点。这样的人，不会构成什么威胁的。
就在姜翊感慨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个声音炸响。
“镇国将军救护我大梁百姓于危难！我们！愿意跪迎将军！”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的这个声音，如同锣鼓破鸣。
许多百姓听得，立刻下拜道：“跪迎将军！”
那声音却不止不歇，从长街的一头快速靠近，又拉远，可以想见是在街上狂奔不息。
如同号角一般。
姜翊一窒：“是谁在喊”她终于走到街边，看见一个快速蹿动的人头在乌央乌央街边站着的百姓之中格外显眼，忍不住指着那个人头道：“抓住他！抓他！”
可这般乱的景象，根本没有人听，众人纷纷下跪，俯拜不止。
她追了两步，可被众人不断下跪的姿势动作阻拦住了，她进不得退不得，被困在一群下跪的百姓之间，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跪啊，你们在干什么”
两边街道上原本站着挥手欢呼的百姓全都跪下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高喊着“英雄！”“恩人！”
这景象荒诞迷醉，姜翊站在长街上，地看着街头两侧皆俯首跪拜的百姓，怔怔地后退了两步：“这什么意思”
旁边一个老人，抹着眼泪道：“我见这将军打了一辈子的胜仗了！大梁有此将军，可安矣！”
雀雀也忍不住心潮澎湃道：“大小姐，将军是民心所归！人心之向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姜翊浑身都在发抖，转过头抬高声音对雀雀道。
雀雀一怔，不安道：“大梁太需要一个英雄来安定民心了，我们将军成了英雄，这是好事啊大小姐！”
英雄无罪，可假如这英雄是陛下的臣子，便是灭顶之灾。
金陵城的春天不是该到了吗，为什么她只觉得冰天雪地，快要把她冻僵了：“一个殿下臣，要这民心所向干什么”
头顶偌大的苍穹仿佛忽然朝她压了下来，让她一时间有些悲哀无助，她死死盯着方才那个狂窜狂叫的身影消失的方向：“你瞧，要想姜家来偿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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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闻道卸下铠甲刀剑，由皇宫的侧门而入，由内监指引，一路向金殿而去。
今日早朝已散，原本他该在明日早朝回来面圣的，只是脚程比昨日快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归心似箭的缘故。
皇帝坐在殿上，略有几分疲倦憔悴，看着姜闻道笑：“姜卿，你受累了。”
姜闻道闻声跪倒在地：“臣不敢，能为陛下平乱，是臣的荣幸。”
“哦”皇帝笑了笑，“你倒很有心。”他瞥向姜闻道，“这些日子，朕时常想起表姊，想起她与朕，自幼在宫中长大，一向亲如姐弟，所以她一意孤行前去嫁你之后，朕也赐了婚，给了你们名分。”
他停顿片刻：“表姊是很有眼光的，看上的人，自然不会差。”
姜闻道不意皇帝会提起林明鸳，只好道：“蒙陛下与郡主高看，臣，幸不辱命罢了。”
“何必自谦呢这金陵城百姓，可对你俯首称臣，称你是他们的救星，恩人呢！”皇帝语气是极淡的，这个时候却如同催命符一般，让姜闻道伏倒在地，一动不敢动。
“臣也不知，怎么会这样，臣甚惶恐，兵鲁出身，得陛下重用已经是三生有幸，怎敢居功自傲，令陛下的百姓跪臣”他重重地叩首，只是几下额头便已经带了血，“臣，也是陛下的百姓。”
皇帝冷笑了一声，姜闻道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他是帝王，何尝是真的不知道姜闻道在此事之中无辜，只是他新立战功，正是要挫锐气的时候：“你这样说，倒是朕的不是，对你这个功臣良将，朝廷柱石起疑心了”
姜闻道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并不是的，陛下，臣……自觉年迈，有时力不从心，今日归来，本就是想请陛下，允臣告老，回渭水安度岁月。”
“你还不到四十，若是朕允了你请辞，朝中人，岂不会议论纷纷嫩，说朕苛待功臣”他冷笑了数声，道，“朕不懂，你这样的脑子，如何能胜这么多场仗”
姜闻道继续叩首：“全凭陛下指教。”
“朕记得……你有个儿子，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