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暂别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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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翊离开金陵城的这一日，跟外祖父认真地叩首请辞，年迈的老人还躺在榻上起不了身。姜翊猛地想起第一日见到外祖父的时候，他虽拄着拐，腰背却挺得直，不由地微微心酸：“外祖父，眼下虽然父亲还未应允将竟儿过继林家，可已经答应让竟儿留在伯府了，还请外祖父打起精神，多多教养竟儿。”
林折躺在床榻上，有些虚弱地回答道：“你放心地回金陵去吧，只要我老骨头还有一口气在，不会让他有事的。”
姜翊低头微笑：“外祖父必然会保竟儿平安，翊儿信的。”她仰起脸，“也请外祖父珍重自身，如今伯府可全靠外祖父了。”
她心底有些无奈，外祖父是高门出身，为人一向宁折不弯，不懂世间的巧合，意外，其实都是阴谋和算计。
想要护着竟儿，指望外祖父是不可能的。
“雀雀，我想把你留下。”走在长廊上，她终于还是开了口。
雀雀猛地一惊，俯身猛地跪下，伸手扯住姜翊的裙边，声音带着一些颤抖：“大小姐”
“其实，留下陆吾也可以，可倘若影卫真的无所不能，之前的众生令之主便不会都活不过四十了。”姜翊认真地给雀雀解释道，“林家有家丁侍卫，倒也不怕什么不长眼的刺客。可是暗箭才最难防，这些年咱们在姜家也见过不少，你是陪我一路走过来的，知道我最怕什么。”
怕糕饼里忽然多出来的苦味，怕背后忽然伸出的一双黑手，怕陷害和诋毁。
雀雀泫然欲泣地仰起脸：“可我自幼就一直陪着大小姐……”
“正因如此，我像相信自己一般地信你。”姜翊伸手，示意雀雀先起身，“你自幼生长在金陵，我信任你的能力，和你的品性，也只有是你，苏忌才会不敢轻举妄动。”
雀雀站起身来，猛地抹了一把眼泪，半是赌气半是撒娇地说道：“好，大小姐要雀雀照顾竟公子，雀雀便一定会做到，只是，雀雀也想跟大小姐做个交换。”
姜翊看着雀雀，轻声道：“我明白的。”
“大小姐应了我，便一定要做到，一定要保住韶公子。”雀雀还是止不住地掉着眼泪，“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苏忌站在林府的门口，披着银色狐裘，风毛里掺了几丝不易察觉的银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纵然狐裘臃肿，显不出一丝身形，依旧衬得苏忌芝兰玉树，挺拔潇洒。
看见姜翊，苏忌伸出手来作揖行礼：“听说你今日要回渭水了。”
姜翊看见苏忌立刻扬起笑脸，回礼道：“是啊，我与父亲一起回渭水，苏公子答应的，常来伯府教我弟弟读书，我可当真的。”
“我既应允，自然作数。”苏忌淡淡微笑道。
“若苏公子不得空，便传个信给雀雀，让雀雀领着竟儿去长公主府求学，省得公子往来忙碌。”姜翊继续行了一礼，引着苏忌看向自己身后的雀雀。
雀雀眼眶通红地行了一礼。
“你的意思，要留下你的贴身婢女照顾你弟弟”苏忌不禁蹙眉，“姜翊，这不合规矩。”
“雀雀看着年纪小，却是我母亲之前的陪嫁侍女，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姜翊轻声道，“她稳妥心细，我想不出别的什么人照顾我弟弟。”
“那便留下来。”苏忌忽然开口，“你自己照顾弟弟，不成吗”
姜翊忽然发觉原来苏忌也是有孩子气一面的，不由地咧嘴笑道：“苏公子，我哥哥去了昭城，如今渭水家中一样无人做主，我总要回去主事的。”
“我不明白，你弟弟若是入继林家，你又何必再管姜家之事呢”苏忌皱起眉来。
姜翊微笑：“若大哥有事，不能继承家业，父亲就不会让我弟弟入继伯府。”姜翊行了一礼，“我不能坐视此事落空。”
她扬起脸：“苏公子，告辞。”
她转身想要登上登上马车，却被苏忌阻拦般地拉住了手臂：“你要去昭城吗”
“苏公子。”姜翊盯着他的手，“昭城边境如今安定，您这话，是又知道什么了吗”
苏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松开，并且后退了两步。
姜翊看着他，像是静候他的下文。
“身为女子，你不该插手这样的事的。”苏忌的语气沉重了几分，“前朝，战场，一切皆有权衡，你……”
“身为女子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我比苏公子清楚，毕竟我这么多年皆是如此受教的。”姜翊抬起眼，目光坦然，“可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她甚少这般锋芒毕露地说话，以至于此话一出苏忌和她都愣了愣，许久，苏忌才微微垂眼道：“路上小心。”他轻声道，“我记得我给你说过，不必叫我苏公子的。”
姜翊忍不住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整个人显得格外轻快活泼，直到她笑得渐渐脱力，才终于止住了笑，站正了身子，恭谨行礼：“苏公子真会说笑，姜翊告辞了。”
姜闻道和姜翊拜别伯府众人登上马车的时候，雀雀还在掉眼泪。
连姜闻道也都微微动容，出声安慰道：“你照顾好公子，自有前程呢。”
雀雀依旧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雀雀是真心爱戴将军与大小姐，不敢奢求什么前程。”
姜翊硬着心肠地克制自己不去跟她道别。
她太了解在意和偏爱是一味毒药，会成了害了雀雀的砒霜，于是只是闭着眼在马车里坐着，自觉自己鼻子酸得厉害，只盼着马车尽快启程，让她不必再受这剜心之痛。
姜闻道进了马车，看着姜翊，像是看着小孩子游戏一般似笑非笑道：“你跟雀雀关系竟这般好，难道舍得吗”他语气轻微，“为父都不知，你这般心疼竟儿。”
姜翊心想这个时候父亲你可真会挑时候。
可她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姜闻道：“不过是个婢子罢了，再亲近又哪里能比得上家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