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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秋的风卷着枯叶，撞在“孤云庙”的破门板上，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谁在暗夜里哭。庙内的神像早被雷劈去了半边脸，仅剩的一只眼珠空洞地望着供桌，桌上的半截蜡烛忽明忽暗，将墙角蜷缩的人影拉得老长。 梅超风立在庙门阴影里，鼻尖萦绕着松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她指尖抚过门框上新鲜的刀痕，刃口斜斜向上，是苗人惯用的“反握刀”留下的痕迹。供桌下的稻草里，藏着枚染血的银饰，铃铛形状，上面刻着的“苗”字已被血糊住大半。 “师姐，这庙不对劲。”程瑶迦的剑尖挑开地上的破布，露出下面的铁镣——镣铐上的锁是被人用内力震开的，锁芯处的铜屑还带着温度，显然刚断不久。她忽然听见神像后传来“滴答”声，凑过去一看，竟是串血珠正从神像肩头往下落，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泊。 梅超风的软鞭无声无息缠上横梁，借力翻身跃上神龛。神像后脑勺的泥胎被凿开个洞，里面塞着卷羊皮纸，纸上画着幅地图，在“黑风口”的位置用朱砂打了个叉，旁边写着“月圆夜，换活人”。 “活人祭”程瑶迦倒吸口凉气。三年前湘西曾闹过“放蛊换命”的事，带头的苗人头领被官府擒杀，据说他有个女儿，最擅用“血烛蛊”——将蛊虫藏在蜡烛里，点燃时虫鸣如泣，闻者三日之内肝肠寸断。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马蹄声，十几个穿黑袍的苗人拥着顶轿子赶来，轿帘绣着狰狞的蛇图腾。为首的疤脸苗人一脚踹开庙门，看到梅超风两人，厉声喝道：“把那丫头交出来！不然让你们尝尝‘蚀骨香’的滋味！” 梅超风从神龛跃下，软鞭在烛火中划过道残影，鞭梢卷住疤脸苗人腰间的竹筒，反手掷在地上。竹筒裂开，流出的不是蛊虫，而是半筒墨汁——墨香中混着极淡的杏仁味，是朝廷密探用的“显影水”。 “你们不是苗人。”她声音冷得像庙外的霜，“真正的苗人用竹筒装蛊，不会用显影水画地图。” 疤脸苗人脸色骤变，挥手道：“动手！”黑袍人抽出弯刀扑上来，刀光在烛火下泛着青蓝，显然淬了剧毒。程瑶迦长剑出鞘，剑光如练，瞬间挑飞三柄弯刀，剑锋扫过轿帘时，竟割下缕乌黑的发丝，发丝落地即化，冒出股白烟。 “轿子里是什么人”程瑶迦厉声喝问。 轿内传来女子的啜泣，声音微弱如蚊蚋：“救……救我……” 梅超风的软鞭如灵蛇出洞，缠住轿杆猛地一拽，轿子翻倒在地，滚出个穿苗服的少女，手脚都被麻绳捆着，发髻上的银铃正是供桌下那枚的配对。少女看到地上的羊皮纸，忽然尖叫：“那是假的！我爹留下的地图，标的是‘鹰嘴崖’！” 疤脸苗人见少女说出真相，从怀中摸出个铜哨就要吹。梅超风身形微动，指尖点在他腕脉上，铜哨“当啷”落地。“你们是当年被苗人打败的‘黑风寨’余孽，”她冷笑，“想冒充苗人抓她去鹰嘴崖，找到当年苗人设下的火药库，对不对” 黑袍人闻言大乱，程瑶迦趁机剑挑两人手腕，弯刀落地时，露出他们腕上的刺青——不是蛇图腾，是黑风寨的狼头。“果然是你们！”她想起三年前黑风寨被苗人联手剿灭，寨主临死前放言要血洗苗寨。 少女忽然指着供桌后的血烛：“小心那蜡烛！里面真的有蛊！” 梅超风一脚踢翻烛台，蜡烛滚到黑袍人脚边，烛芯爆出朵蓝火，发出的呜咽声让人心头发麻。一个黑袍人不及躲闪，被蓝火燎到衣袖，顿时惨叫起来，衣袖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这才是‘血烛蛊’。”少女声音发颤，“是我娘留给我的防身术，没想到真用上了。”她从发髻抽出根银簪，簪头刻着个“凤”字，“我是苗人头领凤九天的女儿凤阿蛮，我爹被你们陷害通敌，我要去鹰嘴崖找到他留下的证据！” 疤脸苗人见势不妙，吹了声呼哨，庙后忽然燃起大火，浓烟顺着窗缝灌进来，带着股硫磺味。“火药库真的在附近！”程瑶迦惊呼。 梅超风背起凤阿蛮，对程瑶迦道：“走！”软鞭缠住横梁，借力将两人送出庙外。身后的破庙在爆炸声中坍塌，黑袍人的惨叫被火光吞没，只剩下几缕黑烟在残月下扭曲。 三人奔到鹰嘴崖，凤阿蛮指着崖壁的藤蔓：“机关在那里！”梅超风挥鞭斩断藤蔓，露出个石洞，洞内的木箱里果然装着苗人与朝廷往来的文书，还有黑风寨与贪官勾结的账册。 “我爹没有通敌。”凤阿蛮捧着文书泪如雨下，“他是想把贪官的罪证交给巡抚，才被黑风寨灭口的。” 崖下忽然传来呐喊，巡抚带着亲兵赶到，看到账册上的名字，脸色铁青：“总算找到了！”原来他早已察觉下属有异，苦于没有证据，此次正是跟着凤阿蛮的踪迹而来。 残月下，凤阿蛮将父亲的文书付之一炬，灰烬被风吹向远方，像是在告慰亡灵。“我爹说，苗人从不用蛊害人，只用它守护家园。”她将那枚银铃送给梅超风，“这铃铛能驱邪，就像你们汉人说的‘公道’，总能驱散黑暗。” 梅超风望着崖下渐熄的火光，忽然想起多年前黄药师说的话：“世间最毒的不是蛊，是人心的贪。”她将银铃系在软鞭上，铃声在风中清越，盖过了远处的狼嚎。 程瑶迦望着天边的晓星，忽然吟道： “破庙残烛照血痕，苗装汉影乱真魂。 蛊声泣断三更月，刀光劈开一线春。 风卷烬，火燎原，崖头文书证忠言。 莫言边地无公道，银铃犹带苗乡喧。” 梅超风牵着马，听着银铃与马蹄声交织，忽然觉得这声音里藏着某种力量——像是苗人守护家园的决心，也像是江湖人不向黑暗低头的倔强。残秋的风依旧冷冽，但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再过片刻，朝阳就会跃出山头，将所有的阴谋与血腥，都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