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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卫民和韩武的眼珠子，瞪得像铜铃。 把茅房修在屋子里！这……这还能住人吗那味道得多大啊！ “放心，有存水弯的设计，可以隔绝臭气。”周秦又指着另一个东西，“这个叫淋浴，水从这个头里喷出来，人可以站着洗澡。” “我的天……”钱师傅却没理会那些，他死死地盯着图纸上的建筑结构，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二楼还设计了悬挑的阳台！这个受力计算……太精妙了！太完美了！周秦，你……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这简直就是艺术品！” 周秦要盖“神仙房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整个安阳县都知道了。 有人说，石古村那个周秦疯了，要花几十万，盖一个皇宫。 有人说，他就是吹牛，图纸画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他连红砖都烧不出来！ 还有人说，他这是得意忘形，早晚要栽跟头。 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周秦一概不理。 他亲自带着人，在村子后山，选定了土质，开始建窑，烧砖！ 他用的，是上辈子最先进的轮窑技术，不仅出砖率高，而且烧出来的砖，青中带红，质地坚硬，敲起来，有金石之声！ 当第一批完美的青红砖烧制出来时，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一号样板工程”的奠基仪式上，周秦站在刚刚挖好的地基前，当着全村老少的面，发表了讲话。 他没有讲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平静地说道：“今天，我在这里，为我的妻子和孩子，盖一栋房子。我希望，它能为她们遮风挡雨。我也希望，它能成为我们石古大队所有人的骄傲。” “我向大家保证，从这栋房子里走出去的每一块砖，每一根钢筋，都将代表我们石古村的良心！” 底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远处，几个从县城派来盯梢的混混，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悄悄地走到镇上的邮局，给市里，打了一个长途电话。 “赵经理，那个周秦，他……他好像是来真的了……”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石古村的四个工地，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推进着。 教学楼和供销社仓库的主体工程，已经基本完工，进入了内部装修阶段。食品厂的宿舍楼，也盖到了第三层。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村口那栋“一号样板工程”。 它的地基，打得比任何一栋楼都要深，用的混凝土标号，高到让钱师傅都觉得奢侈。一层的主体框架，已经浇筑完毕，那些预留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管道口，让每一个前来“参观”的同行，都看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周秦几乎是吃住在了工地上。 他每天都是一身的泥，一身的汗，嗓子喊得嘶哑，人也晒黑了，清瘦了不少。 但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用双手，一点一点地，把他对家人的亏欠，砌成一栋坚固的，可以触摸的实体。 这天下午，日头正毒。 周秦正光着膀子，跟工人们一起，用新买的搅拌机，搅拌着混凝土。机器轰鸣，尘土飞扬。 忽然，工地上的人群，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快看，那不是镇上的班车吗怎么开到咱们村口来了” “车上下来个女的，还抱着个娃……呀，长得可真俊！” 周秦下意识地回头，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只一眼，他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劈中，僵在了原地。 搅拌机的轰鸣，工人的说笑，夏日的蝉鸣……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站在尘土飞扬的村口，有些无措，又有些焦急地，朝着工地张望的女人。 是她。 是郑苏月。 她怎么来了她怎么会来！ “苏……苏月……” 周秦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她，看着她怀里那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世界的小家伙。 那是他的儿子。 “哇——” 孩子似乎是被工地的噪音吓到了，小嘴一撇，哭了起来。 郑苏月赶忙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哄着。 这一声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周秦身上所有的枷锁。 他扔掉手里的铁锹，疯了一样，朝着村口冲了过去。 他跑得太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满身的泥污，满脸的汗水，像一个狼狈的逃兵。 可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个身影，一步，也不敢挪开。 郑苏月也看到了他。 当她看清那个光着膀子，黑得像块炭，疯了一样朝自己跑来的男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时，她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周秦……” 她想对他笑，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周秦终于冲到了她的面前。 他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想伸手去抱她，又看到了自己满手的泥污，伸到一半的手，又僵在了半空。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我不放心你。”郑苏月抱着孩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怕你……把自己累垮了。” 周秦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揉搓着。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抽泣的小家伙身上。 孩子也正看着他，那双酷似郑苏月的眼睛里，充满了陌生和胆怯。 “宝……宝宝……”周秦的声音，抖得厉害。 郑苏月把孩子，往他面前送了送，柔声对孩子说：“宝宝，快看，是爸爸。是爸爸呀。” 孩子眨了眨挂着泪珠的长睫毛，小嘴动了动，吐出了一个含糊不清，却足以让周秦瞬间崩溃的词。 “拔……拔……” “哎！” 周秦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管自己身上有多脏，一把将妻子和儿子，紧紧地，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一个七尺高的汉子，一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让无数对手闻风丧胆的男人，在这一刻，哭得像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