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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枷这回办事很快，政令很快就颁布了下去。 告示由衙役快马送至各乡各里，再由里正、保甲敲着锣，沿着小路在每个村落大声宣读。 “知府大人有令！招募壮力，深耕治碱！前一个月服徭役管饭食，一月后管饭食且日付米一升或铜钱三十文——” 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出老远。 计一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又感叹了一句：周枷真黑。 不过按照寮南的粮价来看，两斤米确实跟三十文差不多了。 周枷怎么会分出去精米，不过就是加了麸皮的糙米，在启中三十文都能买一斗了。 最开始这样的宣传也没什么吸引力，人们顶多从房屋中探出头，脸上多是怀疑。 又是白出力。 但当听到“日付米一升或铜钱三十文”时，许多人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点微薄的报酬，对于眼下青黄不接、几乎断炊的农户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救命粮。 “当真给米”一个枯瘦的汉子抓着里正的胳膊，声音发颤。 “也可以选钱，况且那告示上红戳印着，知府大人亲口说的，还能有假！”里正甩开他的手，继续敲锣，“要去的速来报名画押，自带锄头镢头者，优先录用！” 疑虑迅速被打消，消息像风一样刮过乡野。 翌日清晨，府城外的募工点已是人声鼎沸。 衣衫褴褛的农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排起长队。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但眼中燃烧着对粮食的渴望，知道第一个月是要服徭役之后也没有熄灭那团火焰。 就跟周枷说的一样，反正迟早都要服徭役的，早点晚点儿没差别，服徭役虽然是干白工，最起码还管饭不是 而且干完一个月之后不就能发钱了吗 家里孩子多的，就出一个人服徭役吗，剩下的就换成工钱或者米。 户房吏员忙得满头大汗，登记名册，发放号牌。 工房吏员则在一旁清点着人们带来的农具，大多是破旧的锄头、镢头，犁杖寥寥无几。 就这么征收了两天，工房经承匆匆跑来，抹着汗汇报：“大人，现在报名者已有两千多人，并且仍在增加，只是畜力奇缺，属下清点府县官牛及征调民牛，不足百头，且大多瘦弱，怕是十之八九要靠人力了。” 计一舟深深呼吸一口，再重重叹出：“无妨，人力为主，畜力为辅。” 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让他没想到的反而是前来报名的人居然有这么多。 他没去现场看情况，小宝倒是带着茯苓去远远地去看了一会儿，回来跟他描述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计一舟见不得那些，看着那些人就总觉得自己眼皮子浅浅的，酸酸的。 他从来没有被饿到过，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 会心疼他们可怜他们但是他也不是救世主，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干脆就不看。 听完下边人的汇报，计一舟让他给周枷带些话，让周枷执行。 主要还是避免周枷太抠了。 “工匠坊现在全力开工，不惜成本，打造、加固重犁、深镢，要比平常的更加结实，尤其那犁铧，需加厚加重！” “划分工区，将板结最严重，需优先破开的地块标记出来，配发最好的工具，由经验丰富的老农带队攻坚。” “统计可用耕牛，集中使用于土质稍软或已初步翻开的地块，以求高效。” 说完，计一舟又补充道：“另外组织一队辅工，收集秸秆、枯木，堆积于指定处，我另有用处。” “是！”经承领命而去。 隔天又召集了一些更远地方的人手，人数又增多了一些。 第四天早上，庞大的队伍就被带去咯额盐化地那边，被粗略地划分成数个耕作大队，每队下设若干小队，由里正或指定的队长带领。 简陋但结实的深犁和崭新的镢头被分发下去，人们摩挲着冰冷的铁器，眼神更加热切。 计一舟走到人群前方一处临时垒起的土台子上，没有废话，声音清晰地传开： “乡亲们！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把这些盐化地翻个个儿，过程必然艰辛，但每翻一尺土，便是为明天的种子多挣一分生机！为你们的妻儿多挣一碗饭食！府衙已备足粮米，绝不亏欠大家一日辛劳！现在，各队队长，带领你们的人，奔赴划分好的地块——” “开工！” 随着他一声令下，人群发出呐喊声，如同开闸的洪水，扛着各式农具，涌向那片死寂的白色土地。 这次集结的人数比想象中得多，计一舟让周枷单独分了一批去沟渠设计图的位置开始挖沟，等长度差不多了再把堤坝一点点去了。 其中有两亩靠近沟渠最近位置的土地，被计一舟单独划分出来，挑了几十个府衙的衙役，指挥他们跟着这些百姓一起干活。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们现在跟着干了，到时候是要分散下去监工的。 百姓们这一时半会儿也挖不出来多深，刚好可以打个时间差。 尽管做了这么多心理准备，等到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其艰难程度仍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 计一舟在自己选择的田边上扛着锄头象征性地来了两下，在梆梆硬的土地上挖出来一个小坑。 他的力气这些年或许是小了，但也或许是这边的土壤确实很硬，总之就是一锄头下去根本没多大的用。 他没有过多言辞，只是接过旁人递来的沉重深犁，象征性地扶住犁柄，吆喝了一声：“起犁——” 没有牛，他这边就两亩地，就没让人把牛弄过来。 犁柄需要有一人在后边扶住，计一舟以前干过，知道怎么弄。 但是这些人哪会让他动手，就只让他装个样子罢了。 两名壮劳力在前奋力拉拽，另一人在后稳稳把控方向，拉犁的汉子们腰背猛地绷紧，粗壮的绳索深深勒进肩头的肌肉。 沉重的铁犁铧“吭”的一声，艰难地楔入板结的土地。 阻力之大，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沉。
